马车之时才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酒楼底下站着面上蓄长须的人,表情肃穆,服红,身后跟了两列待到侍卫,黑压压一片,依次排开。
见着宋也从马车上头下来,这乌泱泱的一群人皆伏地叩首,向宋也问安。列前的几个红服立廊阶下,垂首唱喏。
宋也出手扶住脚步微踉的温迟迟,颔首对底下的人道:“起。”
温迟迟反应过来时,宋也已经松开手往酒楼里头去,只留下修长利落的背影,见着长柏朝她延手,温迟迟顿了顿便着往里头去了。
三衙见宰相应行横杖之礼,从官宰相应行避颜之礼。地方官除进京述职奏对,便少有见着宰相之时,如今宰相南巡,设宴款待,便无人胆敢怠慢。
此楼已经一空了,街上也不见人,官员进楼须得反复盘查,便是身后所带仆从侍卫皆得卸甲横刀。
光是进楼便需要花诸多时间了,进到顶好的厢房中时,便见着相爷正襟坐在上首,头戴玉冠,清隽俊朗。分明是不大的年纪,身上却带着上位者的庄严与威压。
众人瞧着便不敢多瞧了,便将眼神挪到他身后站的女子身上,女子貌美,身子绰约,只站着不曾落座,像是随身侍奉的婢女,只是这一身衣着打扮与容貌气质也不像是婢女。
众人正沉思着,便感受到一阵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抬眼时什么都没瞧见。
宋也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淡笑道:“既然来了,那便落座吧。”
宋铭为首领着在场的官员落座,又招呼他们布菜喝酒,由着相爷的弟弟逢迎,众人也便没那般精神绷紧,草木皆兵了,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
宋也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宋铭逐一灌酒,便是有人来敬酒,他也只是微抿一口,并不真喝,意思到了便成。
毕竟酒后才是操刀办正事的最好时候。
只时不时有人敬酒,酒盏也渐渐见了底。
宋也扫了一眼旁边晾了许久的人,拿酒盏敲了敲桌面,“看不见空了?”
温迟迟瞧见酒壶离这处还放的比较远,于是便快步走到了酒壶跟前,双手扶着带到了宋也面前,给他斟酒。
宋也接过酒盏,送到嘴边却不着急喝下去,淡淡道:“茶七分,饭八分,斟酒时要满盈。”说罢,便将酒压进嘴中一饮而尽。
他将酒盏重又置在她面前,“重倒。”
温迟迟依着他的意思,这次将酒盏倒满了,却未曾想漏了一两滴到了宋也手上。
宋也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环着酒盏,那一滴晶莹沾在他的指骨处,很快滑到他的掌中。
温迟迟吃了一惊,立即掏出帕子要给宋也擦手。
宋也拨开温迟迟的手,将帕子从温迟迟手中抽了出来,边擦手边道:“遇事不决,做事毛躁,这就是你温氏伺候人的本事吗?”
待到手上擦干净之时,又将帕子丢给了温迟迟。
他看了她会儿,挑眉道:“还是你又在给我玩什么花招,想让我厌弃了你?”
温迟迟将帕子收进手中,垂首道:“迟迟不敢戏弄郎君。”
“那就是你手脚蠢笨了?”宋也问。
温迟迟顺着宋也的意思,“郎君教训的是。”
话都到这份上了,宋也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便端着她将才斟的酒喝了下去。
他顿了顿道:“性子生动些倒也不是不行。”
他是喜欢乖巧听话的女人,但她前些时日吃饭时嘴巴鼓鼓囊囊的样子,与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也还看得过去。
温迟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不敢反驳,也只是应是,“我听郎君的。”
连头都不肯抬。
宋也心中莫名恼火。
他睨着她,沉声道:“再斟一杯。”
“这次倒是长记性了,”宋也自温迟迟柔软的手上接过酒盏,盯着她,扯唇讥讽道,“你就是欠。”
温迟迟径直掠过了宋也别扭的话,自他手中接过酒盏,又斟了一杯递到了宋也手上,宋也接过又喝了。
宋也反应过来时又三盏下肚,他诧异地看了温迟迟两眼,脸便沉了下去,“不必倒了。”
温迟迟动作顿了下来,便见着有人朝宋也走了过来,宋也回头看了一眼温迟迟,温迟迟会意,又将她手中的杯盏斟满。
宋也接过酒盏,对着下首的人遥敬,抿了一口便兀自放了下去。
来的人是江南东路的提举司提点刑狱使王德,眼睛先是在温迟迟的一双纤纤玉指上停留,又往她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回过头,与宋也的眸子相对,心下也没有那般紧张了,天下男子都一个德行——好/色。左右都是一样的人,即便是丞相又有何分别?
他拱手道:“宋相好雅兴,定是爱尽风花雪月等雅事之人。”
说罢,又偷偷瞟了一眼宋也,见他面上没有半分不悦之色,才壮着胆子道:“下官那儿有两个笔墨文采极佳的姑娘,助您红袖添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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