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芄目送那个下人离开,看向面无波澜的武十三郎:“嗯。”他并无多余的话,快速地将自己得到的信息整合一遍,连同自己的猜测,一并讲与对方听。“宣州啊……”武垣表情有些微妙。崔芄:“你还知道有别的宣州人?”他突然想到今日街边偶遇,真的是偶遇?“十三郎今日堵我,所谓何事?”“唔,时间刚刚好,”武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身,“跟我走。”崔芄便不再问,只静静跟着武垣。二人一路穿越街巷,看着夕阳把影子拉的长长,第一声暮鼓敲响时,来到一处夹巷,前方不远处是个商行,有人正在交易……武垣指了指玉色圆领袍,相貌不错的年轻郎君,又指了指一身低调显贵,颇有些干练精明的中年男人:“商人凌永,世仆申伯。”商人凌永,崔芄知道,早些天屠长蛮就找出来了,说他极为可疑,和灼娘子很多微妙节点撞线,按照灼娘子的行为轨迹,精神状态分析,这男人绝对有事,还不老实,看似配合,其实隐瞒良多。世仆申伯,则是枫娘子家中,其夫皮承明的管家,提供了不少信息,皮承明的家不大,人又经常不在,对枫娘子最熟悉的,就是这个管家。而两边都是商人,本身可能就有走货往来,加之枫娘子有购画需求,申伯曾为中人,介绍凌永卖画。现在看起来,两个人像是在完成单契交付,虽然家有白事,可曾经谈好的货品还得如期交付……“……不错,数量对了,”申伯很满意,“下一笔单如果来的快,可一起送来。”凌永面带微笑,很能让人如沐春风:“不知给您送到何处?”申伯敛了目:“凌郎何出此问?”凌永:“毕竟家中治丧,恐有不便——”申伯:“为什么不方便的,后日申时,送到北门。”崔芄感觉有些违和。二人并不只说了这几句话,站的略远,他也并不是所有都听清楚了,但二人交谈时的表情神态,配合话音的试探之意,都让他感觉很微妙。一般有钱人家的宅子,不会只有一个门,有大门有侧门有偏门有后门,大门一般不开,需得主家大事才开,侧门就在大门侧不远,平时进出都走这个门,西侧偏门多给下人使用,采买什么的一般都是西门,而北门,则是宅子后侧开的小门,一般走隐晦的,不与外人道的东西,比如夜香,比如未能预料到,突然急病横死的下人尸体……主人家,无论死活,都不可能从北门进出,申伯为什么会要求给主家采办的东西,从北门进?而且还是一个下午比较晚,不怎么算方便的时间?凌永表现也很微妙,看似笑得如沐春风,实则很有些试探之意,这种试探的强烈,申伯已经察觉到,并警惕了。他们真的只是做生意这么简单?凌永看起来别有目的,申伯也很奇怪,不管穿着谈吐气质,还是傲慢精明度,都像是世家底蕴养出来的世仆,却屈身伺候皮承明这个商人?皮承明崔芄见过,至少那一面,他没看出皮承明在驭人之术上有多厉害。
武垣问,崔芄就把这些想法都说了,顺便思考武垣带来他的用意:“你在怀疑谁,凌永还是申伯?”武垣没答反问:“查这个案子,对你很重要?”崔芄读懂了他的眼神,他在说——你在有意介入,你看起来别有目的。他似乎很好奇,自己想做什么。“两桩人命案,看似没交集,实则细节交融暧昧,凶手仍然在潜伏,或许杀了不止这两个人——”崔芄看着他,慢声反问,“人命于十三郎,一点都不重要?”武垣盯着崔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崔芄不躲不避:“所以‘找东西’,对你也没那么重要?”一切根由都脱不开‘贵人失物’,破案不着急,是不是意味着,这人对皇权也没那么恐惧?武垣眸色渐敛。崔芄:“东西,你是不是找到了?所以才不需要着急。”武垣突然笑了:“你竟是个有仇必报的。”想起之前在姜家那点试探攻击,还没过去多久,人立刻就还回来了,美人果然不好欺负。“客气。”崔芄只是问,并不认为对方会回答,抬眼看了看天色,暮色渐浓,悄悄晕染的夜色似乎没那么平静,让人心中不安:“十三郎再辛苦一下,送我归家吧。”武垣挑眉,一脸你怎么敢提这种离谱要求。崔芄眉目平静:“我如今可是你很重要的人,不能送?” 你挺浪的“只要你敢,我没什么不敢的。”武垣转身,笑容嚣张微妙中,带着一丝危险。能有幸得他押送的,会是什么人?上一个,坟头草都尺高了。崔芄表情全无变化,好似根本没听出来:“十三郎,请——”二人转身回坊,脚步看起来和谐极了,连夕阳下的影子都格外缠绵契合,如果不是格外关注,都意识不到他们之间气氛有些怪异,看起来非常像个怀鬼胎。“救命啊——杀人啦——”“我的摊子——”“娘喂,是逃犯!大家快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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