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瀚眼神冷下去。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今天矛头指向他了。琴娘子若背了这个锅,说服力不强,只有他,还算有点身份,地位却不那么高,在这里‘依法治了’,对民间有绝对的说服力,也能将官府声望抬得更高。他可以不是凶手,但他很合适。……还真跟昨晚见的那个人说的一样。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他辛辛苦苦爬了这了久,不是为了死在这里的。卢瀚快速打量四周,并没有看到武垣,心里有一点点慌……他不是说会来么?不不,他一定就在附近,只是没现身,因为自己昨晚没有答应,只要自己表现出来,他会出来的,武十三郎一言九鼎,怎会说话不算话?崔芄也没有看到武垣,但他知道,武垣一定在附近。这波大理寺矛头针对卢瀚,几乎是必然的唯一解,毕竟……真凶手他们搞不起。他抬眼看了看堂上的人,静待接下来的发展。卢瀚既然想明白了,决定要拼一把,就不会再犹豫,连之前那点慌张都全压下去了,目光沉静,腰背挺直:“厉正初死那夜,我的确在他家门口经过过,但也只是经过,并未进过他家门,为什么不说——就是怕被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瞎怀疑。”王推官:……你在内涵谁!“大理寺既然把厉正初家翻了个底朝天,知道他握有我的把柄,应该也知道了,此人相当不简单,手上除了我的把柄,还有别人的吧?”卢瀚意味深长:“若是在这个方向上我有杀机,想要灭口,那旁的人为什么不能有?”话音落时,他看向同是嫌疑人,在堂上却安排有座位的梁栋,他的顶头上司。梁栋不为所动,淡定极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哇哦。琴娘子安静站在侧手,看热闹看的那叫一个投入要谨慎,谨慎的是,基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合仪的举止,悄无声息,投入的是,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已然写满太多。卢瀚的确看这个女人不顺眼,见不得她太轻松,当然要拉下水:“琴娘子说没见过厉正初几次,总见过梁大人很多次吧,前几日梁大人办宴,你不是还去抚琴了?他和王华之间的气氛,别人瞧不出正常,但你应该懂?”琴娘子看了看左右,有点害怕,但梁栋没理她,没给她任何眼神或暗示,反倒是堂上王推官脸绷得很紧,好像谁说谎就要打板子,外面围观的人群也是,都等着她开口,要是说谎的话……她眼睫微微颤动,道:“我也不太懂,只是隐约觉得,似乎很是亲近?”“不错。”卢瀚嗤了一声:“下面人都在跑官,为了一个位置几乎要抢破头,什么手段都来,殊不知这些位置过手的人心里早有属意,任你有一百种手段允诺,你不是被属意的那个人,你一定不会有结果——梁大人属意之人,便是王华。”琴娘子讶然:“可大人允了厉正初托人引荐?”
“没错,这个引荐的中间人还是我,”卢瀚一脸‘没想到你也这么天真’,“可谁说引见了,认识了,这个位置就可以抢了?诸位不妨好好想想,这位置最后落到了谁头上,谁又死了?”自然是落到了王华头上,品仙阁的拍卖,王华用大价格,拍下的就是这个机会,死了的,当然是厉正初,已死或注意将死之人,根本不能算竞争对手。堂上气氛陡变。梁栋终于说话了。“如你所言,我有杀厉正初的动机,是为王华腾地方?这王华是什么档次的人,值得我为他如此?”“再者,”他目光淡淡,看向卢瀚,“以你的想法,厉正初和王华的死,都是凶案,凶手是一个人,那我都为王华杀了厉正初了,又为什么杀王华?于是我有何益处?”卢瀚笑了:“原来大人也不过是凡人,偶尔听不出别人说谎,自然是因为——你真正欣赏属意之人,也不是王华。”大堂内外陡然一静。竟,竟然还有这种反转么!梁栋仍未动摇,脸上没什么特殊神色,只定定看着卢瀚,说了三个字:“证据呢?”对啊,证据,给他证据!卢大这么能锤,必然有大料!快我们要听!围观人群炯炯眼神的目光犹如实质,刷的看过来。卢瀚:……他有点紧张,他开始出汗。对啊……证据……十三郎该你上场了,你怎么还不来!应该是很快,但他感觉像等了一万年那么久,久旱逢甘霖春暖覆大地,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锐冷的声音——“我以为今日大理寺堂审不过是个笑话,没想到还真有个敢说实话的。”武垣像是从天上飞来,卷着朔风,身影如电般旋进大堂,衣角一甩,端的是一个潇洒气派,眼神往卢瀚身上一扫:“虽然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卢瀚:……你礼貌么!武垣:“但梁大人就更过分了,连畜生都谈不上。”卢瀚:……突然爽了一点。梁栋猛的一拍椅子,站了起来:“竖子敢尔!这是大理寺,不是你可以随处撒野的地方!”王推官被提醒到,立刻跟着道:“不错,这里是大理寺,眼下正值堂审,扰乱公务,挑衅破坏,你可知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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