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芨是个瘦高个,宽大的官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下巴上留着山羊胡,眼神清亮,完全不像耳顺之年的人的眼睛那般浑浊。萧景曜刚走到他身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草药味。
刘白芨见了萧景曜,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沉声问萧景曜,“你说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当真?”
萧景曜反问,“我本是中书舍人,医术上的事同我并不相干。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
刘白芨信了,却还是皱眉,一路上眉头都没舒展开来。就算坐上了去庄子上的马车,刘白芨依然眉头紧锁,时不时嘀咕一声,“医书中没提过啊。”
萧景曜忍不住插嘴,“前人医书中没提过,等到您做成之后,将自己毕生的经验编写成医书,不就有了记载了吗?”
刘白芨深深地看了萧景曜一眼,忍不住摇头,“著书岂是这么容易的?若是医书不够精湛,便是写了书,也不过是成为他人的笑柄。”
不仅如此,还会遗臭万年。不管过了多久,都会有人指出医书中的错处将自己拎出来鞭尸,要是错处太多……天啦,自己还不如一出生就死了,好歹不用受这种屈辱。
想到萧景曜刚中完状元后就出了什么《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之类的科举书,刘白芨又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面前这位就是个一言不合就写书的家伙,估计是对自己的才华十分自信,根本不会考虑过自己还会出错的问题。
萧景曜对刘白芨也很好奇,知道一般太医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对待。人家是为皇室成员看病的,顶天再给大臣们把把脉,官职小的都不够格让他们出诊,结果萧景曜和正宁帝叭叭一通,正宁帝一开口就让刘白芨来萧景曜的庄子上给个伺候牛的汉子问诊把脉,也就是刘白芨性子好,换个脾气爆的,就算皇命不可违,也得在心里狠狠记上萧景曜一笔。
太侮辱人了!
想到这里,萧景曜便对刘白芨拱了拱手,认真道:“此事是下官考虑不周,等到功成之后,下官再请您喝酒,向您赔罪。”
“喝酒伤身,你虽然年轻,也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刘白芨没有这么多复杂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好奇,“天花如此凶猛,竟然靠一个牛身上起的痘,就能预防它吗?”
说着,刘白芨又奇怪地看了萧景曜一眼,“若是功成,你向我赔什么罪?该是我请你喝酒,谢你送我一条通天大道才是。”
这是个老实人。
萧景曜灿烂一笑,神情柔和了几分,“这不是怕您记恨我将您带到庄子上来吗?”
“这有什么好记恨的?”刘白芨神色淡淡,“医者不是看书看出来的,是在一次次的问诊开药方中磨炼出来的。我们刘家杏林世家,当年我学医时,还曾为流民看过病。若是因为病人身份的高低而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样的人,已经失了医者本心,故步自封,再难有所进益。”
萧景曜面露羞愧,心服口服地拱手道歉,“是我看轻了大人。”
刘白芨摆手,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太医院中有不少这样自恃身份的太医,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陛下既然点了我来办此事,必然不会给你安排个高高在上的祖宗。”
说着,刘白芨又是一笑,深深地看着萧景曜,“陛下很护着你。”
“若种牛痘能预防天花一事是真,你也对得起陛下这份爱护。”
萧景曜无言,对着深深一揖。
刘白芨伸手将萧景曜扶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走吧,希望我们都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何二最为紧张,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萧景曜带来的老大夫不住对自己提问,时不时皱眉,还探过头来仔细查看自己脸上留下的疤痕,何二心下忐忑,忍不住对萧景曜说道:“大人,小的的病已经好了,不会传给任何人。小的能干活,伺候牛的本事,庄子上没有人能比得过我。”
萧景曜温声安抚他,“放心,我不是嫌弃你,也不会将你赶出去。只是让这位老大夫给你把把脉,你先前起了牛痘时有什么症状,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夫。”
何二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认真道:“一开始有些头晕,发热,身上脸上起疹子,特别痒。躺了两天后,头晕发热都没了,但疹子还没消。”
刘白芨一边听着何二的描述,一边笔走龙蛇,迅速将他的症状记好,心中啧啧称奇。牛痘要真同天花类似,这小子的症状,也算是轻微,瞧着也不像个身子骨厉害的,倒是有几分运道。
刘白芨直接问何二,“你这个症状同天花类似,你家大人说,种过牛痘后,不会再染上天花。你愿意试一试吗?”
何二有些茫然,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刘白芨的意思,浑身顿时抖成了筛糠,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景曜见状,忍不住说道:“不愿意也无妨,大夫只是这么问一问。”
何二看了看刘白芨,又看了看萧景曜,虽然身子还在发抖,眼中却突然有了神采,“我相信大人!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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