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却又岌岌可危的和平局面。
经历过战争的人,往往不想要重演那样的悲剧。
伊芙即是如此。
生物荷尔蒙这一超能力并非是她天生就具有的。
自从伊芙有记忆起,她就如同牲口一般被一个秘密研究人体试验的生物实验室锁在暗无天日的地堡中。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人,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入实验室手中。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乖乖听话吃药打针、努力学习各种知识,那么就会饿肚子甚至在实验中沦为“残次品”,最终被“废弃”丢掉。
所有的反抗心在日复一日生存的恐慌中化为乌有,她只能绝望而机械地听从指令。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某次实验中对注射剂产生了排异反应。她因此不但身体机能大受损伤,从此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更重要的是,她的超能力“生物荷尔蒙”也从此产生了瑕疵。
她的超能力会在一定条件下失效。
——“真是太遗憾了,还以为11号能成功,结果还是个残次品啊。”
——“差一点就能投入使用了。军部那边很失望,花了那么多经费……”
伊芙——那个时候她没有名字,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只会用数字称呼试验品们,好像他们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瓶瓶陈列在架子上的试剂管。
大部分时间,她只能戴着超能力抑制器躺在培养皿或是手术台上。脚上还有防止她逃跑的锁链。
为了能够精确地掌握试验品的各项指标数据,伊芙他们几乎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长时间依靠营养液维持着生命。
其实营养液维持着生命也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了,至少还不会死。但是在那之后,伊芙渐渐发现,自己可以得到的营养液也越来越少,自己住的房间他们也慢慢不再过来了。
“残次品”即将被抛弃。
对于实验室而言,这是巨大的损失;对她而言,意味着死亡。
伊芙原以为自己会在那种情况下松一口气,彻底释然,然而她实在是太没用了。
身体的病痛和饥饿、以及封闭的黑暗折磨着她。死亡默默降临而来的时候,她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大哭着想要得救,哪怕再一次承受人体试验的痛苦也好啊——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要活下去。
就算是依靠营养液,就算要吃药打针接受折磨。
十年之前,东西两国的战火就是在这时被点燃的。
在伊芙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遗忘掉、无人知晓地死去时,地堡被突如其来的战争炸毁,束缚着她的铁链因此松开。伊芙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地堡中无声地爬行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却始终无法逃出去。
最终她停在了一块被巨大落石遮挡住的废弃出口,打算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被封闭的出口处有一道细缝,新鲜的空气和她生平仅见的一缕阳光从那里漏了过来。
被饥饿□□了太久,导致她已经麻木。在终于放弃之后,她终于不再为了保持体力闭口不言,靠在了一边的石头上,望着那条细缝投射进来、掌心大小的光斑,发出了一声叹息。
“真漂亮啊……”
她第一次触摸到的阳光。
头顶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而那点光斑突兀地消失了。
伊芙的心骤然被浸入了冰水似地一痛,她像风雪中被熄灭了最后的篝火的旅人。
下一秒,头顶上方传来了动静。
掌心大小的光斑在从有到无之后,又从无到有,然后一点点扩大,伴随着碎石落下和一个少年稚气的呼喊声。
伊芙抬起头。
刺目的阳光洒落进来,勾勒出金发少年稚气而柔和的面容轮廓。金发少年头上戴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头盔,脸上尽是灰尘和细小的擦伤,然而在伊芙的眼中却犹如神明降临。
“你还好吗……”
“可、可恶!别睡啊!醒醒,我……我这里有面包……”
半块干硬冰冷、脏兮兮的面包递了过来,没有奶油馥郁的香气,只有灰尘和炸药的气味。
——但那是伊芙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名为“希望”。
……
西尔维娅在知道黄昏和白夜——也就是伊芙的这段往事时,曾经开玩笑说,那或许是战争救了你呢。
如果不是那次轰炸,她根本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
——但是如果没有战争的话,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成为孤儿、不会被转手卖入实验室了呢?
不仅仅是她,那样其他的“残次品”们说不定就可以幸福地生活着,完全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还有黄昏的父母和同伴们,也就不会遭遇不幸了。
究竟是如同她一样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还是黄昏那样至少曾经感受过温暖之后又被摧毁,两者之间究竟哪种情况更加不幸,伊芙自己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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