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杨戬,他应该拒绝才对。
杨戬的呼吸声很轻,似一片羽毛划过黑夜。
沉香抬起手,接着昏黄烛光轻轻戳了戳杨戬的嘴角,软得很。
他想,舅舅定是很累了,否则不会被他这么闹还不醒。他不知道舅舅睡过几次安稳觉。
夜深了,沉香的眼睑渐渐被困意压下,他往杨戬那边靠近了些。
室暗若夜,帷幕周遮,物影微鉴,质状未晰。气郁不散,倏尔如压,举动艰舒,矧乃重沓。壁合而闭,久闷生魅。声微屡惊,增兹暧昧。霉湿之气,逼人衣带。晦暗之境,物莫得窥。心之忧惶,独甚于斯。息难属续,将并物而沦于幽邃。惟闻屋内两心滴漏,一急一缓而已。
峨眉之外山脉绵延,一座丘陵矗立在南角,平缓处有山神之居,只一间简朴木屋。堂后里屋烛火半明,稍显昏黄,角隅更无光采充溢之由,其间血腥之气甚浓,男人上衣尽褪,半身赤裸,屈腿盘膝坐于那勉强能容纳两人的床榻上,他双掌覆在膝头,身前尺寸之内侧坐一形貌俊秀清美的少年,少年以巾帕浸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男人肩头的血,全神贯注,精细万分,怕是比研究齐纨鲁缟还认真许多,男人肩部被一把神刀照顶劈下,皮肉撕裂翻卷,深可见骨,伤势狰狞可怖,少年秀气的双眉颦蹙,尽显担忧之色。
男人垂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为他治伤的少年,神情不带丝毫痛苦,平静淡然,仿若无痕之水。少年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颈项,似指尖挑逗,轻羽拨心。男人状似不起波澜的双眼暗流狂涌,视线宛如千张蛛丝,缠绕黏腻,专攻掠夺,束其形,缚其身。
男人目光幽沉却灼烫,仿佛是身处一个狭小的空间暗自窥探,似那无形之手游刃有余地来回摸索,描摹出少年的轮廓与骨骼。
少年掌心凝聚法力,覆盖在男人伤口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破裂肤肉须臾愈合。他仰起脸,直直撞入男人来不及收回的炽热眼神中,恰好男人也能够顺势看清少年脸上的关切与愁色,登时心口欢喜,但滞藏内里,不曾表露。少年却不知男人为何要用如此奇怪的眼神看他,只是觉得这种眼神让他如坐针毡,十分不舒服,不禁拧眉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杨戬几度抬起眼睑用以掩饰,刻意抹去眼中多种情感,恢复了素日里面对旁人时的倨傲与孤高,讥讽道:“那你如此行事又为哪般?联合外人废我法力,如今又悄悄跟在我身后救我性命,如此反复无常,是怕我死得不够痛快,想要仔细折磨一番才肯罢休么?”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沉香免不了心中恼火,但想着杨戬法力尽失,内伤未愈外伤才平,一向自尊心强的人经历这遭已属被凌辱践踏,阴阳怪气几句也无可厚非,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是故沉香立即消气,道:“我没想过要你死!你跟我娘毕竟是亲兄妹,我要是杀了你,我娘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这话并不能让杨戬高兴,反而更添愠怒与烦绪,杨戬只冷笑一声,不曾作答。但是显然,沉香并没有察觉到杨戬这既微妙又别扭的情绪。
沉香继续自顾自说道:“况且虚迷幻境是王母的手笔,阻止我们攻打积雷山便是与天庭作对,此事一旦暴露,王母难辞其咎,她定会想方设法将知情人赶尽杀绝,以免她派人杀你灭口,这段时间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杨戬沉默半晌,他凝视着沉香,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仍旧不遗余力地想从他口中试探出他内心深处期盼听到的回答,“既然知道王母不会留我活路,你为何还要跟着我,不怕被我连累吗?”
“我当然要保护你啊!”沉香这句话脱口而出,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杨戬这人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我没想过要取你性命,你……说到底我们还是亲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杨戬一阵恍惚,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但他妄想听到的远不止如此,奈何连心底的这些雀跃也无法澎湃而出,他看似不动如山,冷情冷心,只哂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再也不是你舅舅。”
“你!”一再被回呛,沉香气极,可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当时说的只是气话而已,“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情无义?!”说罢,他见杨戬脸色有些难看,一腔怒火再次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气也气不起来,和颜悦色也是难事,只能兀自稍作平静一番后,道:“你那么固执,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些。我只警告你,别再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害人,反正现在八太子也不会找你报仇了,我相信我爹我娘都能原谅你,等蟠桃会一过,天庭放了我娘,我再帮你找回法力,在这之前你就跟我们在一起,往后你要是想跟我们一起生活的话也可以。”
“跟你们在一起?”杨戬不屑一顾地反问道。
“不愿意就算了,没人逼你,我巴不得你离我远一点儿。”沉香表现得比他还满不在乎,颇有赌气较劲的意味,他话音刚落屋中的气氛便凝固成冰,沉香也不知道这个嘴上不饶人的人在生什么气,心下郁闷,许久,屋外北风呼啸,枯叶簌簌,愈显寂静,他也不想再跟杨戬共处一室,便道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