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自身性别的反感,秋夜音伤害了许多人,一路踏着白骨走来,事到如今却陶醉在不该有的性欲中,忘不掉被深深插入的甘美滋味。
前后的反差令他自惭形秽,滋生了些许罪恶感。他想到病逝的妻子,突然理解了对方在死前辗转反侧难以释怀过去的原因:是无法面对、更无法接纳自我。
曾经必须要做错事才能活下去,等无须再拼尽全力苟且偷生时,有了余裕的人又会把犯错的经历视为值得憎恶的污点了。他会希望自己不曾失足过,会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干干净净问心无愧的。人性如此,贪心不足,永远可耻地奢望着更多,不能满足于现状的安稳。
“但愿下辈子投个好胎。”在生命的尽头,病入膏肓的妻子曾这样絮絮低语。
“为什么要下辈子呢?这辈子我们不是已经获得幸福了吗?”秋夜音握着她的手,恳请她努力坚持。她却长叹了一口气,虚无缥缈道,“幸福?我真的有资格获得吗?我早已烂透了……”
她不能原谅自己。而那时的秋夜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为何做不到。没错,她是出卖过身体,但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因此而耿耿于怀,未免显得死脑筋。
没错,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出卖身体而已。正如现在的秋夜音,只不过是为了解决性欲委身给男人而已。
果然,不能原谅是有道理的。
过往践踏了那么多人,犯下了那么多罪,一朝转变了想法,甘于平平常常地过日子了,不觉得可笑吗?从前的自己和当下的自己,一定有哪一位是烂到不可救药的。
是哪一位呢?八成是当下的自己吧。秋夜音也像逝去的爱妻一样,病得昏沉沉了。
妹夫孟城野过来探病,摸了摸他的额头,为他敷上冰凉的毛巾。
“喂,你什么都知道吧。”神志混乱的秋少爷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小臂,“你知道我是……”
孟城野捂住他的嘴,不要他说,“好好养病。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做过。”
“可是……”
“没有可是。”
轻柔的一吻落在秋少爷的腮边,擦过了苍白干燥的嘴角。发怔的少爷没有来得及躲开,睁着水雾迷蒙的蓝眸,呆呆地望向性情大变的男人。半晌,他哑着嗓子喃喃自语,“你变沉默了,也变温柔了。真奇怪,人总是会变的么?”
冲动暴躁的孟大少一去不复返了,对周围的人来说也许算得上好事,对发生改变的当事人又意味着什么呢?
“不变的话,以你的性格不会多看我一眼的,不是么?”孟城野再度俯下身,将病弱的少爷笼在阴影之内,然后又一次吻了他。
充满守护欲的亲吻,绵长而纠缠。
这次是对准嘴唇,一往情深地印下去。
我爱你。男人用目光传达不能诉诸于口的话语。在撤离唇瓣之前,他想唤一声“秋秋”,再唤一声“老婆”,停顿片刻,到底什么也没有唤,把亲昵的称呼咽下肚,当作从不存在了。
傅邺川即将回来。私自前来探望的孟城野不得不离开,在最后的最后,他掖了掖秋夜音的被角,“不要胡思乱想,把病养好。我先走了。”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