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哥康郡王微微蹙起眉,低声对她说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下来。一旁的世子显然极为不悦,一直肃着脸压着胸中一口气,却始终并未说什么。
青岚被这一通莫名来的助威晃得有些失神,可汗的这些儿女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此时李得琳点了点头,含笑接了她的话:“申通事,我想起来了。你家住蓟州卫,应该见过不少颜国送去的马匹吧,依你看,那些马匹优劣如何?”
青岚即刻心领神会。
“大人所言极是,小人的确见过不少。那些马匹大多状况欠佳,要么腰背隆起,像得了风湿;要么臁部深陷,不能耐久;还有一些马蹄过分内撇或外撇……总之大多不是好马。但是——”
她稍一停顿,瞥了站在一旁的布赫一眼。
“小人今日见布赫大人的马胸臀结实,双目炯炯,行进时阔步潇洒,是一等一的好马。所以,小人有一事想请教这位大人。”
这话是冲着乃颜说的。
乃颜正窝着一肚子的火,不想竟又被点到,抿着嘴不看她。
青岚才不管他如何,只把下巴一扬:“为何贵帮自用的马如此健壮,送到我大景的马却都是病弱?”
“……”乃颜瞳孔微缩。
青岚并不等他:“小人想,这一定不是可汗的意思,那是不是贵帮管马政的官员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了?”
乃颜被她问得僵住了身子。质问北颜特使的任务之所以交给他,就是因为送去大景的马匹,大多都是他负责筹集的。那“下面的人”不就是他。
这小喽啰瞧着文文弱弱的,嘴巴竟这么毒!若回答“是”,他乃颜实在冤枉,可若答“不是”,不就是说罪责都在他的上官甚至大汗身上。
殿内,除了有些平日就看乃颜不顺眼的官员在等着看他笑话外,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地打量青岚,毕竟他看上去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通事而已。
李得琳心中惊叹。他方才只是想引导他往蓟州卫的劣马上说一说,给自己解解围,谁知这年轻人不仅一点就通,还顺杆爬得快,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乃颜。
世子此时出来打圆场:“特使请放心,劣马之事,我们一定彻查。特使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咱们宴席……”
“且慢,我们还有一个疑问——你们为何无故扣押我们的使臣?”
竟有人敢打断世子说话。
青岚循声看去,见又是那个皮肤黑黄的失列及,只是脸色比方才又黑了些。
“”李得琳满心的无奈。
他不过是个来颁皇子诞生诏的普通使臣,这些人为何揪住他不放。
“这位何出此言?贵邦近几年,每年都遣几千人来我大景,人数庞大,难以管治。有些人还在我大景作奸犯科。他们见事情败露,怕回到贵邦后会被严惩,便逃之夭夭,实非被我大景扣留。”
他答得已是圆滑,青岚却就此想到了一些事,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模模糊糊有个印象。
“可我们的使臣却说,你们扣押了他们的同伴,这又是怎么回事?”失列及不打算轻易放过。
李得琳心道不好,这又是个扯来扯去没结果的事,你说没扣,他偏说扣了,招数虽拙劣,却十分难缠。
青岚却灵机一动,这于她而言或许是个好机会。
她见李大人还在思忖,便上前行了一礼:“这位大人,说这番话的使臣恐怕不可信!”
李得琳不禁皱了皱眉。这后生到底是太年轻了,方才还对他有几分欣赏,才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他刚要帮他挽回,青岚又道:“前年,曾有两名自称贵邦使臣的人妄图盗我蓟州布防图,被当场抓捕,开平卫三年前也因所谓‘使臣’盗取情报而抓捕一人,燕山卫之前也曾抓捕一人,济阳卫曾抓捕两人……
“这些人一口咬定是可汗派他们来我朝盗取情报,以图颠覆。然而贵邦与我朝情谊深厚,又怎会有如此图谋?故而我朝判定。这些人必定是西夏细作,意图离间贵我两邦。如此看来,在这位大人面前污蔑我邦的使臣,必定也是西夏细作,绝不可信!”
这一番话之后,大殿内已是一片沉寂。世子面色晦暗,一些原本在交头接耳的官员低着头不敢做声。失列及抱臂瞪着她,胸前一起一伏的,却也一时无言。
很好,她等的就是此时!
舞刀
◎◎
青岚深吸了口气。
“前些日子,我蓟州卫守将出关之时遇袭,尸身旁留有贺族人随身的匕首……”
她的声音缓慢而清晰,眼眶里却渐渐充了血,她要把在场之人的神情牢牢记在心里。
世子似是有些困惑,好像头一回听说似的。失列及则依旧铁青着脸,但对这些话却无甚特别的反应。其他的文武官员似乎有些惊讶。
倒是那位康郡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一直在半眯着眼睛打量她。他本来就是深眼窝,眼睛眯起来,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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