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扬!”
阮秋从梦中惊醒。他像是案板上受惊的鱼,突然弹起身,微微喘着气,下意识地在自己的枕边寻找着什么。
哪?……放到哪里去了?
月色淡淡的,黑夜里阮秋看不清,急了一身的汗,终于才找到那块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了的儿童手表。
他下意识地将冰冷的表盘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心绪平稳了一会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为什么突然从梦中醒来。甚至做的是什么梦,阮秋都已经不记得了。
人有所思夜有所梦,阮秋呆呆地在黑夜睁着眼睛,突然觉得很难过。
怎么不能给一个美梦呢?
一闭上眼睛,霍扬的样子便又悄无声息地从黑暗里跑出来,像雾气一样立在自己面前,很冷漠地向自己开口:“你是觉得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阮秋捧着那块模糊得不像样子的蛋糕,脸上也因为呆滞而模糊得缺乏表情。
“别再跟着我。”
霍扬冷冷地开口,“我不想再见到你。”
真的吗……是真的吗?
阮秋在虚无的梦境平原里踉跄着追上前,雾越来越浓,霍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喘着气向前追,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想上前去质问霍扬。
为什么要投资川菜馆?为什么……要在那些店的装潢里,做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我有女朋友。”
梦境里的“霍扬”冷冷地看着阮秋,“你少自作多情了。”
阮秋呆呆地看着他。
像是被什么突然唤醒了一般,他突然记起那天在医院,霍蔓来病房里看霍扬,手里正提着一盒子麻辣小龙虾。
蔓姐还冲他笑,邀请自己一起吃。
阮秋记得,霍蔓是能吃辣的。
难道说……
一种难堪又复杂的情绪迫使阮秋从梦境里睁开眼睛。
他望着天花板,徒劳地转动着眼珠,只觉得眼里干涩得很。
霍扬不是他们那里的人,对于川菜上也向来也没什么热衷,愿意在装潢上下点心思也不过是为了讨自己女朋友的欢喜。
自己又在小心翼翼地谨慎着欢喜什么呢?
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阮秋竭力地想要闭上眼睛,有湿润的从眼眶里想跑出来。他用尽全力想要阻拦他们,却又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泪水决提。
明天就要见霍扬了。
阮秋痛苦地想,他竟不知自己是该难过好,还是该欢喜好。
可阮秋现下只明白一点,剩下的这点夜晚,他只怕是睁眼要到天亮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阮秋洗漱的时候,阿婆瞧见他,真真是吃了一大惊:“小秋,你昨天晚上没睡吗?”
阮秋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那快要掉到地上的黑眼圈,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仿佛那上面有针,看一眼就能刺痛他小心翼翼把心围筑起的高墙。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不敢看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也不敢抬头看关心自己的阿婆,半天没说话,直到阿婆提起另一件事来:“快高考了吧?你杨师傅家的小孩今年是不是高三?”
阮秋听到“杨师傅”三个字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杨师傅不是最喜欢吃醉蟹的吗,我今天出去逛着买点新鲜的回来,你记得晚上回来腌一下。”阿婆叮嘱道,“家里的黄酒还有。”
阮秋没应声,只是低着头。
“你手艺好,之前你做好楼下小刘还馋得跑来问我做得是什么好吃的。”阿婆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不怕吃辣,眼睛倒怕辣,那酒烧起来的时候,你在厨房里不停地流眼泪,两只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阮秋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圈,把阿婆吓了一跳:“哎哟小秋,你……”
阮秋不吭声,阿婆从毛巾架上拿了毛巾帮他擦眼泪,那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向下掉,阿婆担忧地看着他,毛巾用热水打了一遍又一遍,阮秋接过来,将雾湿湿的毛巾蒙在眼上,热腾腾的雾气让他短暂地休息片刻,很快他又放下毛巾,自然而然地放在水龙头下进行冲洗。
他先是勉强地勾了下唇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很快阮秋便知道自己失败了。于是他没有再勉强,只是等情绪平稳后,又看向阿婆:“我、我只是有点困。”
阿婆虽然有点怀疑,但是她很快就想起昨天晚上阮秋和自己说过的话,便微微笑着说:“不会是今天和朋友约好出去玩,昨天晚上兴奋得没睡着吧?”
阮秋有些僵硬地牵扯了一下唇角,没有应。
阿婆又絮絮叨叨地说道,“等你晚上回来,我给你泡一点菊花茶……”
“……好。”
阮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低着头在逼仄的玄关换上鞋,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眼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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