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假想。
照耀在头顶的日光不知不觉被云层遮住,乌云从远处天边压了过来,那些云富有清晰而肮脏的轮廓,看起来仿佛浸满脏水的湿润棉花。
黑云迅速席卷了头顶的天空,忽然,生锈的金属一角撞破云层,并缓缓向前行驶,逐渐显露出豪华游轮的全貌,旧红船身印有一行有些掉漆的英文:es(缪斯)。
巨大的航船使伫立在地面的昭然也显得渺小起来,犹如一道陈旧模糊的幻影,从空中漂浮而过,游客们在栏杆边谈笑喝酒,或安静眺望,只不过人们的身体灰败虚幻,有的人身上燃烧着火焰,有的人全身湿透,发梢结冰滴落着水,有的人脖颈套着打着绞刑结的麻绳。
他们那样快乐,忧郁的气息却从空中降临,昭然闭上眼睛,脑海里旧事纠缠,他恍惚打了个趔趄,扶住手边的木杆才没有失足摔进水里。
缪斯号停靠在码头前,自动降下长满海草和藤壶的锚绳,在入口与昭然脚下之间搭建了一块由黑色雾影幻化而成的登船梯板,两位穿迎宾制服的无脸女人走出来,礼貌地对他做出“请进”手势。
与此同时,四年前的恩希市码头,两位美丽的迎宾小姐正向即将登船的宾客们礼貌鞠躬,整个恩希市码头热闹非凡,礼炮在边缘奏响,受邀而来的贵宾陆续登船,船上的服务生们将贵宾们的行李小心翼翼地提进预定的套房中。
高傲的贵妇们簇拥着比自己更高傲的贵妇,滔滔不绝地称赞夫人手中金丝铰链的镂空手袋,年轻的大小姐们从豪车后座下来,用厚毛皮氅裹住单薄的裙装,说笑着跑过短短十几米没有空调暖风的路,开心地摆个姿势,随行跟拍的摄影师们便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按下快门。
男人们西装革履,轻描淡写地向家人卖弄自己的见识,缪斯号船长三百米,宽近四十米,吨位达十一万,十七层甲板,六个豪华餐厅和十四间酒吧,每天都会有空中运输机降落在甲板停机坪上,将各国最新鲜的食材送到厨房,冷鲜仓库直通船身附带的微型潜水装置,航线将定时经过特定区域,到时专人会下水捕捞金枪鱼等食材,保证贵宾在最短时间内享用到最新鲜的肉品。
郁岸坐在码头仓库顶上,远远眺望着人们满脸幸福地走进地狱,昭然在迎宾小姐的指引下登上甲板,小岸跟在很远的地方,混进贵宾中间,时刻提防着被昭然发现。
本来郁岸可以利用和小岸同一张脸,以同一张邀请函上船的,不过一天前他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昭然在赌场跟厉先生单独谈了一会儿,威逼利诱之下,厉先生只好答应履行与小岸的承诺,教他三招。
于是第二天趁昭然上班,小岸就跑去厉先生家拜师学艺,郁岸靠在房子外,用透视核监视房间里面的情况。
不过扫视了一大圈回来,房子里空空荡荡,厉先生单身独居,并没对小岸设埋伏。
厉先生信守诺言教了小岸三招简单的赌术——变色、窃金和观心,分别是利用视觉遮挡来切换扑克花色的手法、偷拿不属于自己的牌的手法,还有通过观察对手细微的表情来判断他牌面的方法。
这些技巧本身并不复杂,但需要长时间的磨练,郁岸悄悄站在外面偷师,手指跟着比比划划,还真模仿得有模有样,等回家可以去捉弄昭然玩。
一只流浪的黑猫悠哉徘徊,踩着郁岸的头跳上厉先生家的窗台,懒洋洋地舔着缺口瓷盘里新添的猫粮。
小岸学得飞快,因为自己偷偷研究了许久魔术手法的缘故,学厉先生的技巧便可以融会贯通,安静练了几个小时,已经足以糊弄外行了。而且他在生人面前不爱说话,厉先生见多了心急浮躁的学徒,小岸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有点讨人喜欢。
临近中午,厉先生端了些清炒的小菜进屋,没想到小岸还在练,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棋牌骰子,机械重复的练习并未让他感到枯燥,反而手法越练越快。
厉先生摸摸下巴上的短胡,委婉地说:“你要真想学,以后常来吧。厉某不才,饭桌上多双筷子罢了。”
小岸却说:“能活再来。”
厉先生不明其意,摇摇头,自己品起小菜。
这一练就是一整天,小岸不仅没吃东西,甚至没挪过地方,眼里只有那些被他捻皱掰弯的牌。
眼见天色晚了,厉先生只好赶他,天黑路上畸体多,还是趁早赶快回家。小岸舔舔干裂的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给先生鞠了一躬就跑了。
“这小孩。”厉先生摇摇头,弯腰收拾地上的散牌,几乎每张牌上都黏着印上指纹的血丝,小孩手指嫩,搓了一天,大约要起泡了。
厉先生一拍脑门,拿了管药膏追出门外,刚拉开门,就对上了郁岸的脸。
先生还没开口,郁岸主动鞠了一躬,递了两瓶酒上来。他也不习惯说话,只是早上昭然嘱咐给先生买瓶酒带去,给了三千块,剩下的自己买零食吃。
“嗯,小毛头。”厉先生并没推脱,目光略微扫过郁岸的眼睛和落满风霜的外套,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你跟刚才那孩子真像。进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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