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头,不知何时,那属于孩子气般的笑意已经当然无存,只剩下极度压抑后的偏执和阴沉,恍若从无尽地狱、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恶鬼,随时能择人而噬,见血封喉:
“伯外公,你得帮我杀了那个昏君你得替我母妃报仇,替赵氏一族报仇啊!”
话音刚落,桌上的烛火不知何时,陡然熄灭,室内一片漆黑,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冷清之中。
气氛如坠深海。
许久,赵悯才从恍然和震惊中回过神,抖着指尖,捧起秋景月带着希冀和绝望交织的脸,轻声道:
“景月。”
他艰难地吐出字句,声音一点点发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这个满心绝望和满怀仇恨的少年:
“那日的大火,确是一场意外。”
“谁也不知道冷宫的火这么快就会蔓延到明月阁,也没有人知道你母亲那日恰好病重的不省人事,甚至连宫女的惊叫声也没能及时唤醒她所以她才会逃跑不及时,不幸丧生火海。”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和当朝的天子无关”
“不!有关!”秋景月豁然一下站起身,死死盯着赵悯开合的唇,眼底血丝遍布,像是一个绝境中的死囚,和命运做着最后的挣扎:
“若不是秋君药嫌弃我母妃体弱多病,不愿再宠幸她,让我母妃移居偏远的明月阁,我母亲又怎会被那场大火波及,又怎么会死的时候连敛尸的人都没有!”
“都说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可我母妃九泉之下,又何曾安过!”
秋景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跪在地上,仰头看着赵悯,肩膀颤抖,泣道:
“伯外公,我母妃的尸首,就这样被丢在乱葬岗,数十年来,任由乌鸦和蚂蚁蚕食,千疮百孔,无人收尸啊”
“你的亲哥哥,赵怜,老来得女,膝下唯有这一女,你让他怎么受得了女儿被活活烧死的噩耗,怎么受得了啊”
秋景月闭了闭眼,脸上的表情似哭非笑:
“万恶之首,皆来自那个昏君。若不是他薄情寡性,嫌我母妃病弱,下令让他移居明月阁,我的母妃又如何会死!又如何会死!”
话音刚落,秋景月猛地站起,双臂一扫,径直将地面上的茶盏和杯盘摔得七零八落。
他像是在发泄着连日来听闻秋景和成亲时内心压抑的愤怒和十几年来心中的痛苦,随着一件又一件物品的落地,他的手心也不慎割出了道道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看得赵悯一阵心惊:
“月儿,你的手!”
他着急的上前几步,抓住了秋景月的手腕,防止他再摔东西发泄或者自残:
“够了!”
他提高声音,试图止住秋景月的动作:
“若你母亲还在,看见你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定会责骂于你!”
“那她就来骂啊!”秋景月疯够了,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闻言到最后闻言甚至还哈哈大笑,表情颇为无所谓道:
“哦对,反正她也死了,如今也没人管我那个九天之上的天子也不管我,我无人管束,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景月!”赵悯用力抓住秋景月的手腕,语气逐渐变得严肃:
“你这幅模样,当真要让你父皇好好管束你。”
他说:“我此次进宫来,就是想要赴故人的约,前去面见大端天子。倒是,我定将此日你说的话,和他合盘托出。”
秋景月闻言一怔,眼中的泪还挂在眼睫上,欲落不落:
“你说,你要面见那个昏君?”
“是。”赵悯说:“我曾答应一个人,要照顾好他的徒弟。有生之年,只要是他徒弟提出的要求,我一定会尽全力满足。”
“那个人的徒弟,是谁?”秋景月心中已然浮起不好的预感,但他仍旧不敢相信:
“告诉我,他向你提了什么要求?”
“他让我用我毕生所学的医术,治好大端天子。”
赵悯说:“我此行,便是来赴我当初之约,践我当初之诺的。”
秋景月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不知道为何,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所以你这次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来,而是为了你那个故人,为了那个昏君来的?”
“我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他喃喃道:“我费尽心机想要杀了他,你却,你却想要救他,救害死了我母妃的人”
秋景月看着赵悯,眼底的震惊和不解逐渐变成了更深层次的茫然和绝望,那深不见底的绝望看的赵悯心痛难忍,令赵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碰秋景月的脸:
“景”
然而,赵悯口中的“月”字还没有说出口,下一秒,只见黑暗中不知哪里闪过一阵冷光,像是有什么东西,直直插入了赵悯的身体里。
“呃”
最初的冰凉过后,有一阵剧痛从皮肤和血肉中逐渐蔓延开来,赵悯不其然吐出一口血,只听耳边有血肉和血黏腻交织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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