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写信让你进京勤王,还是问我为何在城楼向你放箭?”
贺煊回眸。
莫尹睫毛向下顺着,勾唇一笑,“将军真是好武艺,我就知道那区区几支箭伤不了你。”
贺煊在战场上锻炼出的铁石心肠,最是冷静不过,此时却是被激得心中波澜起伏,他握紧了拳,又再向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贺煊却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清面前的人。
莫尹和他印象中相比,变化实在太大了。
鲜艳官服衬得他肤色愈白,睫毛愈黑,面部线条都极其分明,如同一幅下笔极为锋利的工笔画,一笔一折,尽是风骨。
睫毛向上一挑,那双冰雪般的眼睛便露了出来,里头没有贺煊熟悉的疏朗笑意,月下饮酒时的潇洒温柔仿若一场消逝的梦。
不知不觉前,贺煊已经走到了榻前,莫尹微微仰着脸,表情淡漠地看着俯视着他的贺煊。
那强烈的压迫感与复杂的心痛从贺煊的眼中明确地传递给了他。
贺煊在心痛什么?心痛于自己正处下风?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莫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应当非常痛快舒畅,可不知怎么,快乐却很浅薄,他被贺煊那种眼神看得有些心烦。
“圣上因何驾崩?”贺煊道。
莫尹淡淡道:“你在质问我?”
呼吸一滞,贺煊道:“你不敢作答?”
莫尹双目对上贺煊的眼睛,薄唇微动,“你觉着……”他微微一顿,仔细地盯着贺煊的脸,像兽类捕获猎物一般细细地搜罗贺煊面部神情的变化,“……这世上还有我不敢的事么?”
脑海中轰然一声,几乎所有的怀疑都在瞬时有了答案,贺煊脚步猛地后退了几步。
他的神情僵硬无比,在莫尹眼中简直是无甚看头,没有莫尹想象中那般痛快,他放下撑头的手掌,在软榻上坐直了,一脚勾起靴筒,双手拉了靴子利落地穿上,微弯着腰轻咳了一声,“驿站给你预备的酒菜你不喜欢,那就留下来在此用膳吧。”
莫尹站直了,脚踩了下靴子,双手背在身后要走,却觉肩后传来力道,他毫不迟疑地回身劈掌过去,兴许是这具身体垮得太厉害了,也兴许是他离开战场太久,当然莫尹最愿意相信的还是主角光环——贺煊抓住了他攻来的手腕。
贺煊的掌心厚厚的一层茧,粗糙无比地硌在莫尹腕上,莫尹的手腕也并不细嫩柔滑,骨骼坚硬,皮肤微微凸起,贺煊低头,看到他手腕上淡淡的伤痕。
陈年旧伤已经变成了接近肉色,浮一层很浅的灰,像是有副无形的镣铐留在了这双手上。
另一种心痛急促地扼住了贺煊的咽喉,将他本要说的话掐住了。
莫尹从他掌心抽了手腕,冰冷的官袍滑过贺煊的手背,这次莫尹很快离开,没有再给他触碰的机会。
不多时,侍卫进来了,面对贺煊,竟也神色如常,“将军,换洗衣物已备好,请将军移步梳洗。”
情形有些许荒谬,可贺煊到底也不是常人,沉着脸竟也真跟随着侍卫迈步走了。
府内到处都是面色漠然的守卫,还有许多貌美如花的婢女,婢女们比起侍卫来显然活泼大胆地多,贺煊路过时受到了许多好奇的打量,背在身后的手也越攥越紧。
侍卫将贺煊引到一处干净整洁的院落,屋子里果然备好了热水和衣服,侍卫道:“将军可需婢女伺候?”
贺煊一言不发地直接关上了门。
等梳洗完毕后,贺煊沉着脸打开门,守在门口的侍卫道:“将军,请。”
莫尹在亭子里等贺煊,他也重新梳洗过了,赤色官袍换成了他惯穿的青衣,一头乌发简单地挽起,显得他不再那般高高在上难以接近,桌上摆了酒菜,莫尹已在自斟自饮,夏日天黑得要晚些,夕阳仍半悬在空中,昏黄地散发着余威。
座位只有两个,莫尹占了一个,贺煊在莫尹对面坐下,面前酒杯已经被斟满,他双目沉沉地看着抬手饮下一杯的莫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转头对不远处的侍卫道:“换大碗来。”
侍卫无动于衷,莫尹道:“照贺将军说的做。”侍卫这才转身下去。
贺煊看向莫尹,莫尹脸色依旧是带着些许病容的苍白,饮酒不多,面上并无血色,神色极为平静。
侍卫换了碗来,贺煊自己倒了一大碗酒。
两人相对着默默饮酒,仿若回到了从前,可那静谧中流动着的默契荡然无存,如两个陌生的人一般似乎彼此都无话可说。
莫尹在看夕阳。
残阳如血,可未免有些许单调,不如大漠中梦般变幻莫测。
贺煊将碗放在石桌上,凝视了莫尹的侧脸,酒终于在他面上熏出了微微的红。
“为什么?”贺煊沉声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尹未立即作出回应,慢慢将杯中酒饮尽后,才淡淡道:“你问得太多了。”
“可你并未作答。”
“我说了,我没什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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