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床前,一手搂着她,一手执书,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徐徐响起。他年幼立志做兵马大将军,故事讲的也是前朝的一名将军经历的一场战役,在式微之局扭转乾坤,以一敌百,书中兵法谋略俱都写全,如今再读也依旧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边谌照本宣科念下来,其中有晦涩难懂之意也一目了然,念到中途,一时便入了迷,直到小姑娘在他怀中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大哈欠,才叫他回过神。
他垂下眼,与乌溜溜的圆眼睛对上,立刻看出了小姑娘眼中的无聊。
“不感兴趣?”他迟疑地放下书。
善善点了点头。
“梁庸,去找……”
“算啦。”善善又说:“皇上叔叔,你给我讲讲你吧。”
“朕?”
善善:“你从前是什么样的?”
边谌愣了片刻。
他思索片刻,道:“朕有个兄长……”
善善立刻问:“像石头哥哥那样的吗?”
边谌莞尔:“像太子那样。”
他也与太子讲过这些旧事,但那时更多是提起前太子。同样的事与小女儿说起,却是另有一番新奇。少年人莽莽撞撞,也并非是生来就无所不能,时至今年再想起只是会心一笑,但在小女儿面前却有些难为情。
他自认父辈应当是如泰山高峰稳重担当,挑着自己的厉害之处讲,闯祸犯错也含糊过去,只是声音低了几分。
小姑娘听得入了迷,她神采奕奕地撑着下巴,身后小脚高高翘起,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皇上叔叔,你从以前起就那么厉害吗?从没犯过错吗?”
他低声道:“……犯过。”
“那现在呢?”
“也会。”
善善美滋滋地说:“下回我娘再教训我,我就和我娘说您。您以前也闯祸,现在还是那么厉害,她肯定不会再骂我了!”
边谌微哂:“她会骂你?”
“我娘骂人的时候可凶了,连奶娘都不敢帮我求情呢。”
边谌想不出来。温宜青向来温柔和善,鲜少对人说重话,对小女儿也最是疼宠不过。只是在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眼里,娘亲稍稍大点声,就是凶的不得了。
他含着笑道:“下回朕替你求情。”
“真的吗?”善善又想了想:“其实我娘也不凶的,她对我可好了。她只对别人凶,她生气的时候,总是让奶娘把我抱走,不让我看见。”
善善又神神秘秘地说:“皇上叔叔,我娘也会做错事的。”
“是吗?”
“以前她不会做女红,是后来才学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把那些缝坏了的东西藏在床底下,有一回我找东西,全部都找着了!里面还有我的布老虎。”善善捂着嘴巴偷偷笑:“奶娘说我不能告诉别人,我连石头哥哥都没说过。”
但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善善肚子里的小秘密一个都藏不住,张口全都秃噜了出来。
她趴在皇上身边,和在娘亲时的感觉不一样,但善善靠着他,又好像待在娘亲的怀里一样,感觉安心极了。
边谌轻咳一声,笑意却止不住。
他道:“朕以前也闯过祸。”
“真的吗?”
“太后有一个很喜欢的宝瓶,有一回朕在她宫中玩乐,不小心撞倒了它。”
“太后娘娘罚你了吗?”善善双手和他比划:“她也揪你耳朵,罚你三天不能吃点心吗?”
边谌忍笑:“她不知道。”
善善惊奇地看着他。
“朕将宝瓶的碎片丢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她到如今也不知晓。”
善善睁大了眼睛,满脸地不敢置信。
每回她闯祸,没有一次能瞒得过娘亲,都不用娘亲问,她自己便全倒干净了。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办法!
她一下坐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帝,又有些为难,眉毛皱成一团:“可我娘……我娘说,做错事情就要敢作敢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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