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秋收成果颇丰,正好国库不算充裕,边关防卫也急需拨款,样样都用得上真金白银。
于是这日上朝,户部立马对今年的春收农户提出改革商议,希望适当增加税收。
一番讨论下来,文武百官的意见却并不统一。
主要由内殿阁老绪方远和御史中丞窦章各自领头,分为泾渭鲜明的两派,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双方声嘶力竭的争吵了一个早晨,依旧得不到任何结果,只得悻悻作罢来日再战。
临近响午,刚刚结束下朝的百护安被他们吵的头昏脑胀,眼前直冒火星。
可她的轿撵还未走出正宫门,又有官员私底下跑来告黑状,满口天大的委屈。
一日下来已是精疲力尽,粒米未进的她,还要延时处理官员们的小打小闹,恨不得当场就暴毙躲个清净。
但能多活一日还是多活一日的好,就算她真要死,临死前也要带几个倒霉鬼给她殉葬。
百护安强忍着心里的不耐与厌烦,一边使劲的掐着眉心缓解头疼,一边冷声询问轿下伏地跪拜的太府寺少卿明鹤岑。
“明少卿,是什么不得了的委屈必须现在就找朕诉说?”
她居高临下的垂眸望向帘下,声调冰冷入骨,警告之意明显。
“朕现在头很疼,没这么多的耐心陪你耗,你最好三言两语就说个清楚,要是拖久了又说不明白,你一定不会想知道所带来的后果。”
四肢伏地,跪在轿边的老臣子向下深埋着头,背后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作为朝里仅剩不多的老臣之一,他当然知道面前的君王是个极其不善忍耐的坏脾气,性情残暴堪比白日见了阎罗鬼差。
谁敢轻易招惹她的不快,那纯粹是自找灭亡,想来没谁会嫌自己命活长了,急需找人来克一克。
即便近年残暴君王的性子变得越来稳定,杀的人也与日俱减,却不代表她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吃斋的和尚。
吞吃过鲜血与生肉的野兽,就绝无再吃素果腹的可能。
纵使深知冲撞野兽所带来的危险与致命,他还是一往直前的冲上来跪在轿边,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始诉说他拦轿的原因。
原来他此次所告的,是半年前被她一路高升为经略安抚使的时不遇。
他控诉时不遇最近开始沉迷炼丹,就常常推诿工事给下属处理,自己甚少出面。
若是单单的懈怠工事也就罢了,半个月前他在街上喝醉了酒后跑去城东最大的青楼,无故就殴打楼中的嫖客,还把整座楼点了。
时不遇闹得实在是厉害,当场打完了人又放火烧楼,随即在人群惊怒的注视下大笑着驾马离开,姿态狂妄到了极点。
当日被牵连的受难者少说都有十七八个,可因他是君王身边的副将,看重的心腹竟一直无人敢去处理他,民间的争议与愤慨就愈发大了起来。
直到前日他上朝的路上,受难者们竟联合写下状纸拦路挡了他的轿子,严声期盼朝廷能还他们一个公道,严正处理犯错的官员。
听完,轿里的君王只平平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对她而言,死十几个普通百姓,还是死几百个普通百姓都无关紧要。
层层的金纱垂帘后看不清君王的脸,只听到她语调不变的冷漠吐字。
“那便罚他百两的月钱,再打上几棍以儆效尤。爱卿觉得可好?”
最后的爱卿二字尾音稍稍提高,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明鹤岑听她的语气冷淡,对时不遇的罚判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心里便是重重一沉。
他知道君王一向偏心跟随她多年的下属心腹,可偏的这么明目张胆,完全无视对错,简直是视王朝法律为屁话。
他立刻从地上直腰拱手,仰头咄咄望向轿撵里的人,神色肃穆的发出高声怒喊,周围路过的宫仆都听得清清楚楚。
“时不遇身为安抚使主管军事民权,却日日玩忽职守,如今还仗势欺民伤人无数,此等恶贼陛下怎可轻易姑息?民间百姓又该如何看待陛下与朝廷?”
他故意说得严重极了,百护安却是不慌不忙,端坐轿里一动未动过,根本不在乎他的愤怒控诉与严声斥责。
许是被迂腐死板的老臣子一直唠唠叨叨的缘故,她的头更疼了些。
轿下跪地的臣子还在喋喋不休,她便伸手按住几处头穴轻轻碾压,同时又忍不住的想笑。
当年刚逃出狼牙谷又遇全家被屠族,信任的心腹也死了两个,惨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不仅给她的身体留下了无法恢复的旧伤,也给她的心里种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每当她的头越疼,莫名的就想笑,心里就越不舒坦,只觉杀人放火才能泄心里的火气。
所以称帝初期每次她灿烂的笑着杀人,别人都以为她是爱好弑杀,性情变态的疯子,也就更害怕她畏惧她。
后来随着国家稳定,当年落井下石的仇人们个个惨死在她的面前后,她的头疼便逐渐趋于稳定,杀人的次数也随之递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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