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份,却生生忍了林家之事、忍了落薇借《假龙吟》向他头上泼来的脏水,寻到绝佳的机会,才将?落薇本刻在铜盏之下的《假龙吟》换成了一句“汀花有冤”,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宋澜以为是落薇为扳倒玉秋实刻意掀出了当年之事,争斗至此,已经完全不顾及皇帝声名了。
这时再将?烟萝身份的牌面抛出,《假龙吟》一事、铜金盏一事,就会顺理成?章地全都落在皇后的头上。
可惜玉秋实太过自?负,为他探知此事争取了时间。
落薇得了这个消息,烟萝一簪刺下,这张底牌便立时失效了。
落薇与烟萝一致的说辞中虽有众多可疑之处,终归什么证据都没有——皇后已从?保下罪臣之女的人变成了受害人,只要?两人都不松口,朱雀上奏便会如此结案。
宋澜遣他来一夜密审,也只是想知道落薇在其中有没有插手,若是没有,那送她进宫来的人是谁?
叶亭宴本来想出的破局之法便是叫二人反目,他当时不知烟萝的心思?,总担心她被逼到极处,会抖出他与落薇之间的关系。
那便是他亲自把刀送到落薇颈间了,这样冒险的事,他一定不会做的。
也有旁的办法。
只是他尚来不及着手施行,便有了刺杀之事,他抓了人后,密见落薇,要?紧的是问出一句话来——她与烟萝,如今情分究竟如何?
倘若烟萝与她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便立刻为她除了这个知道太多事情的心腹之患。
倘若二人都能咬死不松口,他就可以想办法,让送烟萝进内廷之人变成旁人,以此倒打一耙。
可无论如何,烟萝的性命都很难保得住。
而落薇的请求竟只是为她保命三天。
叶亭宴瞧着面前刑架上的烟萝,想起当年月夜中的紫衣女子来。
邱放祖籍江南,她唱起这首词,也是在昏梦中向往着故乡吗?
向往父亲母亲年老之后,平安地?离开汴都,带着她一同回到江南,饮千钟美酒、唱一曲满庭芳的日子?
可惜你?我的故园,都早已身在风雨中啊。
叶亭宴忽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终于想清楚了自己为何会回忆起当年的八月十七了——当年他那么年轻,为一场仍有可能归来的贬谪,都有勇气同父亲据理力争,在醉逢台上放着狂言,说君子崇道立德,永远不屑操纵舆论的权术。
可如今他的心中是什么?
面前之人他虽不识,可得知她是故人之女的一刹那,他心中竟不是对远去故人的怀恋与哀痛,而是飞快盘算,可以利用她的身份做些什么事情。
若不曾听见这曲《满庭芳》,他已然被从?前他最不屑的黑暗彻底吞没了。
百年之后斗转星移,他的道上,可还能有故人重?逢?
“大人?”
元鸣唤了他一声,叶亭宴才发觉自己以手拂拭着那把锋利匕首,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默生,”叶亭宴定了定神,低声道,“你?先出去。”
元鸣依言退下,察觉到他已离去之后,刑架上的烟萝才费力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虚弱地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原来她是对?他身侧着朱雀服色的元鸣不放心。
叶亭宴摇头:“没有旁的话了。”
“那你?呢?”烟萝断断续续地道,“我在会灵湖中濒死之时,发觉是你?遣人来抓我,才让自?己?活了下来——叶大人,你?与娘娘有同样的敌人,我……能变成你们的一把刀吗?”
叶亭宴抬眼看她,发觉她的眼睛在黑夜当中亮得出奇。
“叶大人是最擅持刀之人了,你?应该知道,娘娘犯傻,我这条命是保不下来的,何必去做费尽心思?而无果的事?”
她低垂着眼睛,在他耳边絮絮说了许多——被朱雀抓到这里的半日,她并?未虚度,几乎将?一切都盘算好了。
烟萝虽算不上绝顶聪明,却是十分谨慎之人,与他言语之中并未透露与落薇相干的任何事情,只是抓准了他想要扳倒玉秋实一事,分析利弊得失。
叶亭宴默然不语。
烟萝言罢,踌躇良久,只是轻轻道:“多谢你留的那只蜡烛。”
叶亭宴却忽然问:“你?知道玉秋实为何会查出你的身份么?”
烟萝摇头,他便继续说:“那日春猎,娘娘并?未算漏,怪只怪天命不佑。你穿行过市时,救了一个险些被马车碾压的乞儿,你?可还记得?”
烟萝顿了一顿,苦笑道:“那是一顶平头马车,不该是官宦所乘。”
叶亭宴道:“可玉家的人在马车上瞧见了你?的脸,玉秋实得知之后,立刻遣人跟着你?上了山,你?拜祭的坟冢没有姓名,他们便开坟掘墓,生生找出了信物。”
烟萝恨得双眼血红,牵扯着腕间的锁链哐啷作响,她粗粗喘了几口气,咬牙道:“是我不孝,连累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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