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地又过去了半个月。洛熙晨所居住的厢房虽是整个丞相府中最荒僻的一隅,却是鸟语花香,百草芬芳,最适合静心静养。日日待在此处,倒是让人平心静气了不少。她似乎也已逐渐喜欢上在丞相府中这恬淡安暖的日子。似千帆过尽,岁月安然。且这厢房外的庭院,栽种的全是她素来喜爱的红梅。她的外伤如今已尽数好全,虽内伤仍在,但行走也已无碍。平日里闲来无事,她就喜欢到这庭院里赏梅晒暖阳。此刻她的身上也没了往日里的气势凌人,倒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恬适娴静,目光相较于以往也柔和了些许。果然环境最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她轻轻捻起一朵梅花放在掌心把玩,眼角余光忽然看见阎凌的身影。看来来者的心情似乎不错。阎凌眉目含笑,大步朝她走来,语气轻快:「洛熙晨,今天下午陪我出府一趟。」如此阳光开朗,倒和他平时沉稳内敛的模样判若两人。洛熙晨纤眉一挑,一脸不满:「凭什么?」她心想:这阎凌莫不是今天把脑子吃坏了?敢这么和我说话!阎凌双手环胸,依旧笑着:「保证你不吃亏。」怪哉。这阎凌今天是怎么了?洛熙晨一脸戒备,目光探究的斜睨着眼前人。年节在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辞旧迎新,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处处花天锦地。「丞相大人到现在还是不肯透漏此行的目的吗?」「没有目的。」洛熙晨翻了白眼:「呵,鬼才信你。」暗夜将至,华灯初上,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京城繁华一览无遗。洛熙晨身着朱樱色襦裙,戴着面帘,满头金钗珠翠,和阎凌并肩坐在马车内。她对阎凌虽仍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但相较于刚到丞相府之时,态度已然好了许多。起码现在,她已经会主动对他出言调侃,这已让阎凌欣慰了不少。阎凌目不转睛的盯着身侧的美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果然还是红色适合你。」不知怎地,洛熙晨的脑海中猛地再次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洛熙晨随口转移话题:「没想到堂堂丞相大人,居然还需要亲自上街筹办年货。」面对洛熙晨的阴阳怪气,阎凌不以为意,嘴角依旧含笑:「自然是不需要。只不过你在府中待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也是闷坏了,趁着年节将至,带你出来透透气。」「多谢丞相大人良苦用心。」然而阎凌并未从这句话中听出半分谢意。忽然间,车厢外的异动吸引了阎凌的注意。原来是一名乞丐正在街角向来往的路人乞讨。
阎凌当即让车夫停下马车,旋即给了那乞丐几两碎银子。洛熙晨在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丞相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怀天下乐善好施。」阎凌知道洛熙晨这话并非是在夸他,而是揶揄,便以笑而不语作为应答。见阎凌没有回应,洛熙晨又道:「看来丞相大人是全然忘了从前的教训。」阎凌知道洛熙晨指的是那日他在茶楼外被怜月暗算一事。「我当然记得。只是若因此一竿子打翻所有人,难免错过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年节在即,若这几两碎银能让他过个好年,何乐而不为?」洛熙晨嗤笑,再度调侃:「瞧你这爱民如子的模样,不如等过阵子我伤好了就进宫去把萧帝给杀了,你来当皇帝?由你来当皇帝,兴许这满大街的乞丐还真能就此绝迹。」阎凌惊得瞪大双眼,赶紧伸手摀住她的嘴,压低声量:「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说。」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大街上爆竹声四起,火花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一起,洛熙晨本能地向后退去,却意外撞上身后的阎凌。她的后脑勺抵着阎凌硬实的胸膛,后者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略显冰凉的耳朵。洛熙晨一顿,站在原地呆立不动,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时间好像瞬间回到了那年除夕。一样的爆竹声一起,她吓得慌忙后退,那位故人在她身后,伸手摀住她的耳朵,那双温热的小手替她隔绝了这直击心脏的骇人声响。这一刻,她的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外在环境如何喧嚣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心中思绪万千,异样的情绪辗转浮现。为何他们二人会如此相像?阎凌似是察觉到了洛熙晨的异常。他低下头,温柔窃笑:「吓傻了?没想到堂堂剑雨楼少主,居然害怕爆竹声?」本以为下一刻洛熙晨又会开口反击,可她却只是低垂着头,安静无比。阎凌心下一惊,立刻敛起笑意,眉目间染上一层担忧之色:「是不是觉得冷?」阎凌说着便要脱下自己的狐皮氅衣给洛熙晨披上。「我没事,我不冷。」洛熙晨说这话时的语气淡淡的,却有一股说不上的怪异,许是他已经习惯洛熙晨对他说话时那一股子阴阳怪气。阎凌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大年初一,清晨的天空飘起霭霭白雪,丞相府的青瓦上逐渐覆上一层雪白。洛熙晨在檐廊静静站立,情不自禁伸手去接那随风而落的梅花。阎凌从檐廊尽头的转角处缓步走来,脸上仍旧挂着平日里那抹浅笑。洛熙晨听脚步声便知来者何人,依旧一如往昔地对他不理不睬。她对他的戒心,并未完全放下。纵使两人之间相较于从前已然和睦许多。阎凌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意又加深几许:「你还是这么喜欢梅花。」洛熙晨微微一愣,眸光一凝,视线扫向他:「你怎知我喜欢梅花?」阎凌轻轻叹息:「我和你说个故事吧。」洛熙晨警惕的看着他,目光一刻都未曾从他身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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