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关押君陌璃的牢房前,蒙面女子手轻轻一挥,做了个「退下」的手势,兵卒便听话的退出一段距离。天牢这等地方,寻常人要是进来了,外表狼狈不堪是基本,精神错乱更是见怪不怪。然而君陌璃依旧穿着整齐干净,姿态一如既往优雅,一袭白衣半点褶皱都无,精神状态更是平静异常,显得与此地格格不入。若非要说,也就是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许苍白。天牢条件不佳,人在这变得憔悴几许也是情理之中,洛熙晨也不做他想,只是见君陌璃如此,她心中难受异常。「晨儿来了?」他的声线依旧是那样温柔。虽未睁眼,但君陌璃知道来者何人。又或者说,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听说您杀了萧玄翊和怜月?」洛熙晨始终想不明白,君陌璃不是和萧玄翊合作要杀了她吗?还有,为何突然连怜月也一并杀了?君陌璃回答得干脆:「是。」「为何您会突然杀了他们?又为何您会自愿来到这天牢?」君陌璃本可轻而易举逃脱,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若有此意,无人奈何的了他,否则也不会当了十多年的朝廷头号钦犯却依然在外面过得逍遥自在。君陌璃缓缓睁开眼:「晨儿,为师什么都知道了。」君陌璃的意思是,萧玄翊买通剑雨楼奴婢对洛熙晨下毒,又和怜月连手折磨她,再到洛熙晨对他产生误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都知道了。然而洛熙晨却以为君陌璃所谓的知道,是单指他已知晓萧玄翊和怜月连手算计她一事。也是,毕竟君陌璃占有欲这么强的一个人,怎会允许萧玄翊染指他的女人?这也能解释的清为何他会忽然杀了那两人。她从始自终都不知道,君陌璃心中只有她,什么权势名利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他压根不放在眼里,这些身外之物都不及洛熙晨在他心中万分之一。她终究低估了君陌璃对她的爱。君陌璃忽然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痛苦。他的喉间猛地涌起一股腥甜,黑血顺着嘴角涌出,染脏了那一身白衣。
洛熙晨瞳孔一缩,心中大惊,奔上前紧拥着他:「师尊!你……」她这才发现君陌璃早已服毒,难怪刚才脸色如此苍白,而她却未曾留意。进了天牢,君陌璃深知朝廷自然不会放过他。萧帝想杀他,奈何从前对他束手无策,如今他自投罗网,萧帝怎可能会放弃这大好机会?而他自愿进这牢笼,只是想赌洛熙晨知道他下狱会来见他最后一面,并不代表他愿意死在别人手中。君陌璃在她怀中轻笑:「为师很想你,想见见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洛熙晨的歉疚之情犹如锋利的刀锋,日日剜着君陌璃的心,如今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君陌璃从怀中掏出五枚残片,牵起洛熙晨的手,将残片递到她手中。「拿着。」他早知洛熙晨现下为萧玄承做事,但难保萧玄承日后不会和萧玄翊一样想卸磨杀驴,他想给洛熙晨留个谈判的筹码。温热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滴滴不断滴落到地面。洛熙晨强压着哭声,将面颊轻轻贴上君陌璃的侧脸。「这些都不重要,晨儿先带您离开这,我们回剑雨楼拿解药……」君陌璃对洛熙晨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着:「若将来萧玄承不肯放过你,剑雨楼库房墙内的东西可保你此生衣食无虞,你把墙撬开,带着它们远走天涯,为师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若君陌璃愿意,以他的武功,大可杀光天牢内的守兵,全身而退。但他始终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大意,他想赎罪。君陌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抚上洛熙晨被泪水浸染的温热面颊。「晨儿……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还愿意喊我一声师尊……你的师尊对不起你……但你的师尊是真的爱你……」鲜血再次从口中涌出,君陌璃缓缓阖上双眼,手垂落到地面,没了气息。洛熙晨的视线早已被水雾遮蔽,她泣不成声,痛得不能呼吸。她的手指不断在君陌璃的脸颊上摩娑,直至他的脸颊逐渐从温热变得冰冷,直至怀中余温散尽……她依旧不愿松手,反而抱得更紧。这是她深爱的师尊,十七年的情分不是说忘就能忘、说放就能放。「师尊……我曾以为我恨您至极,没想到……」洛熙晨喉头哽得生疼,心中酸涩,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她未曾想过自己依旧会为君陌璃的死而心痛落泪,如今骤然失去君陌璃,她才明白自己根本从未恨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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