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很多他会如何说服阿爹,或是诚恳说服,或是锲而不舍,从未想过,他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以储君之尊,将一生唯此一妻之事布告海内,承诺永不相负。
这份决心,足以让人动容。
他像是知道她和阿爹最担忧的是什么,给出的礼物令谁也挑不出错误。
她想起阿爹一改前几日不让他们见面的态度,赶着她和太子单独出来逛上元的情形,不由牵了牵唇角。
“想什么呢?”太子瞥她一眼,眼中含笑,明知故问。
洛之蘅偏不让他如意,煞有介事地道:“我在想,阿兄惯会吊人胃口,初一许诺告诉我的事,到现在都没有给我解惑。”
太子稍一思索便知她说得是什么,状似心痛地道:“我们好不容易得了叔伯的允准,出来共度佳节,你却还想着旁人。”
洛之蘅才不会被他迷惑,不为所动地推推他,催促道:“阿兄快别卖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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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长长一叹,只好认命地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嫂身体虚弱,说不准何时便会撒手归西。而父亲春秋鼎盛,我那位长兄若有心更进一步,自然要提前选好后路。”
这所谓的后路,不消太子说,洛之蘅便一清二楚。难怪大皇子妃当时看着林岁宜是那副眼神。
洛之蘅一阵心惊:“但是正妻还活着,便提早挑好了续弦的人选,未免太过凉薄。大嫂和她的母家肯忍?”
大皇子既有心帝位,当初选皇子妃时自然家世颇高。
如今未及皇子妃逝世,便提早谋划后路,难道就不怕开罪了皇子妃的母家,失了依仗?
“你可知,大嫂的身子是因何落下的毛病?”
洛之蘅隐有所悟:“莫非是……”
“女子生产伤身,大嫂是因着生产才落下了毛病。为了她的孩子,她和她的母家也只能忍。”太子语气淡淡,“这才是我那长兄有恃无恐的原因。”
洛之蘅心中一凉。
“我们家世代都是这样,只看利益,不念人情。”太子见怪不怪地说,语气中似有讥讽,“不过你也无需担忧,只要大嫂安然无恙,林姑娘自然能够独善其身。”
洛之蘅想起旧事:“所以阿兄当时为她送药,便是想要替岁宜解围?”
“我可不是为了她。”太子立时澄清,“我是为了小五。”
“赵世子?”
“对。”太子咬牙道,“这家伙平素里安分守己,没想到全都窜着劲儿用到娶妻上了。”
洛之蘅失笑,好声好气地哄道:“阿兄能者多劳嘛。”
太子凉凉地瞥她一眼。
洛之蘅讨好一笑:“不过既然大嫂是身有宿疾,那我这个大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阿兄放心,我定然仔细注意着她的身体,绝不叫阿兄为这事再多费一点心。”
太子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两人朝着城楼走去。
洛之蘅小心迈着台阶,忽然想到:“阿兄,我日后还能在外行医吗?”
“为何不能?”太子反问。
洛之蘅迟疑道:“不是说,你家规矩甚是森严?”
“再严的规矩,能比得上行医救人的功德?”太子不以为意。
城楼上有风,行人寥寥。
太子给她戴好兜帽,然后一把提起她。
洛之蘅心下一惊,反应过来后,已然平稳地落座在城墙上。
她不解地问:“阿兄?”
太子问:“看到什么了?”
洛之蘅不解其意,却还是乖乖道:“好多人。”
这答案太诚实,太子没忍住笑起来。
洛之蘅微恼地唤:“阿兄!”
太子忙举手投降。
两人笑闹了一阵,太子才认真道:“是人,亦是你胸怀的天地。”
洛之蘅一愣。
太子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字道:“洛之蘅,你说过,我为你辟天地。曾经如此,今后亦如是。你只管做任何你想做的,我是为你辟天地的利刃,不是禁锢你的牢笼。”
洛之蘅一怔。
她坐在高高的城墙上,反而要比太子高出一头。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太子,听着他剖心明志般的许诺,忽然生出一种错位之感。
心绪复杂,洛之蘅久久难言。
许久,她忽然道:“阿兄,其实你不必许诺这许多,哪怕不落于明旨,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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