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涂山谅更是怒冲天灵,断声喝道:
“好贱人,你也敢来生事!”
那青年并不敢驳,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看着涂山谅丢了树枝,捉住衣襟,扬起手来要打他。琅嬛早已经手忙脚乱地系好了衣裳,又跪回地下,顶着一额的冷汗疾声劝道:
“三爹爹,四爹爹,小爹爹,都是琅儿的错,你们——”
涂山谅一巴掌将将扇下,忽听羽箭鸣镝般的一声锐响,一支白鸾乌杆的拂尘迎风破空而来,霎时间连点他小臂阳池、外关数处大穴,涂山谅手腕一歪,那白面的男子已迅速地挣开桎梏,跑到了跪着的琅嬛之前。琅嬛本来已经疼极了,被玉清一搂一扶,泪水愈发断了闸似的淌下。一声“四爹爹”还没有叫出口来,拂尘功成回转,再度被几支颀长皙白的手指握入了掌中。
?“涂山,休得无礼。”
涂山谅冷冷地看向拿虚空中踏出的男子,不由哂道,“闻道元君,连你也来管我做事。”
闻道元君偏头瞟了他一眼,他修为已臻化境,不仅高高束起的鬓发尽皆转白,就连两道远山长眉,并眼睑上的睫毛都是如同霜雪一般莹润透明的银白色。只是并未蓄须,玉面长身,披着通袖沉青色大褂,头束玄天冠,还是一副青年人的相貌。偏头侧身看来时,更显得淡泊清静,清冷漠然:
“涂山,你大哥下界回族之际,几番叮嘱我看顾于你,教你少生事端。”
涂山谅闷闷地吞了话头,“偏你就会拿他来压我……”
闻道元君一甩拂尘,这才向周遭扫去。西宫子低着头摸老虎,玉清还在看琅嬛颈上背上的伤势,琅嬛缩着脖子,讷讷地叫了一声:
“二爹爹。”
闻道元君只一颔首。
他正欲走时,女帝穿林扶柳而至。
“我正说怎么宫中无人,原来你们聚在这里消夏。”
女帝上下一袭平绣金凤的百花衣,眉间点着殷红的花钿,笑意盈盈,款款而来。刚刚扶起儿子的玉清登时一怔,很快又扯着琅嬛,一同跪了回去。涂山谅现出半身原型,九条火红的狐尾低低地紧贴在地上,垂耳伏尾,以示臣服。西宫子翻身下骑跪拜,脚踝上挂着的两只金环撞出清脆的一声响。就连一幅天人姿态的闻道,也将拂尘垂低,深深地揖了下去。
女帝含笑抬了抬手,很快看到了琅嬛尚且发红的眼眶,“看来我来得不巧,撞上了阿谅管教孩子。”
涂山谅背后的九条尾巴刷拉一下,尽皆外展,其中几条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女帝看向西宫子的视线。他言笑晏晏地走过去,毛绒绒的大尾巴在空中乱晃,像一只火红色的重瓣荷花:
“尊主,说哪里话,您之前吩咐下来,要在群贤宴上改动的地方,我都已经办妥了,单子都抄了出来。只是今晨气急,管教这孩子略重了些,他倒跟我闹气。不过使尊主劳神,那又是我的过错了。”
“不怪你。”女帝屈指轻弹,轻轻一触,身边的三条狐尾就迅速而乖巧地闪到一边,露出后面的西宫子。西宫子刚刚爬起来,立即又扑通一声跪了回去,双眼澄澈无辜,两道浓眉紧紧地绞在一起:
“我一时心疼孩子,不小心得罪了弟弟,尊主不会生气吧?”
玉清早已搂着琅嬛退在一边,琅嬛被他扯在怀里,只觉得四爹爹抱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女帝笑着扶了扶鬓角,余光似有似无地看了看琅嬛原本倚靠着的树干。玉清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闻道元君两步上前,哧拉一下,扯下了自己身上的道衣,内衬向上,干脆利落地铺到了那一截倒伏的树干之上,而后抬起手臂,状似不经意般稍稍低下头来。女帝因顺手往他堆琼砌玉的脸颊上摸了一摸,扶着他的手臂坐了下来。
闻道元君一件平平无奇的暗色广袖道袍里面,居然穿着一身薄若轻纱的纯白内衬。涂山谅最低处的一条尾巴恨得拧成了一条麻花,西宫子脚踝上的金环又撞出了声音,玉清把琅嬛勒得更紧了,教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闻道、西宫之流,本就都是女帝身边有头有脸的男伴。对于枕边人的殷勤,女帝还是十分受用的。
“难为你,坐。”闻道人生得高挑,手掌也比女帝大着一圈,原本扶她就座,便顺势被女帝擒在手里,“这一片树皮,哪里碍得了我。”
闻道元君自然不会与女帝同坐,便盘起双腿,俯身坐在了女帝下首的地上,仰起头来睇望他的君王。琅嬛站在一边,玉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垂着眼,轻轻地替他整理尚还有些凌乱的衣衫。琅嬛早已经习惯了四爹爹无微不至的照顾,便只是看着闻道,在女帝说完那句话后,身体自然地前倾,闻道元君微微地侧着头,喁喁地说了一句什么,女帝便嫣然一笑,耳边垂下的珠饰晶光粲然地一闪。琅嬛呆呆地怔了一会儿,才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眼。
玉清替儿子整理好了衣带,女帝已和闻道三人聊到了午后传膳的地点。都是千年万年的狐狸老道,谁又真的需要吃这顿饭呢。女帝每日摆晚膳,只是一个向来维持的习惯,正如她分明只喜欢初冬,却也仍然令这三十三天上保有四季,交相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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