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相上下。余知崖一路颠簸一路焦躁:严盛夏现在不知道正受着什么苦。
来边境接头的是个腆着肚子的棕色皮肤中年男人,穿着紧巴巴的军装,大概是边境一个小头头。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现在局势不稳定找人很难,德派将军已经在尽力找了,让他们不要着急。还说华人很少来这里,要是有人见过很快就能找到。
余知崖问他能不能让他们进去找人,那人摆摆手说首都现在封锁中,他们自己都去不了。他见余知崖身边陪着两个保镖,知道他身价不菲,眯着一双响尾蛇般的小眼睛,贪婪地说他可以提供消息,要是什么时候首都解封,可以带他们进去。
余知崖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又给了他一笔钱,说保持联系。
边境是在荒漠中央,炎热贫瘠。五六米高的巨型仙人掌矗立在黄沙上,仰头可以看到顶部白色的小花。一座简陋的小旅馆就开在开花的仙人掌旁边。二层楼砖木房的墙皮被沙尘侵蚀剥落,招牌上蒙着灰,只看得出两三个字母。
余知崖在这座小旅馆里住了三天。边境那个小头头,名字叫安德里,每天都会传来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然后心满意足地拿着几十美金回去。
第三天晚上,德派的手下来了电话,说人已经找到,对方不肯跟他们走。余知崖的心提到嗓子里。失踪整整五天后,他第一次听到严盛夏的声音。
“小七,是我,你们怎么样了?”余知崖第一次叫严盛夏的昵称。他紧张地站在窗边不敢动,左手无意识地握紧了生锈的窗户栏杆。
严盛夏忍住眼泪,咬紧牙关说:“没事,我没事,余知崖。”他喘着粗气,沉重的呼吸声经过电磁波传输,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得心疼。
“听我说,你先跟他们离开那里。我在l国边境等着接你们,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余知崖一口气说完安排。他知道严盛夏撒谎了,根本不敢想撒谎的背后是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人还好好活着。
通话很快结束。接下来的24小时并不比之前好过。余知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严盛夏的“没事,我没事,余知崖”,想严盛夏话音里强忍的颤抖和痛苦,想他过去120个小时里可能遭受的非人折磨……
余知崖的冷静理智在这八个字的重击下土崩瓦解,他第一次有了暴虐的念头,想要让严盛夏痛苦的那些人统统消失,让那个逃走的bruce混蛋扔进海里。这根本不应该是年少气盛的严盛夏该经历的。他本应该在伦敦或者万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不是在这个混乱动荡贫瘠的国家,遭受令人难以想象承受的痛苦。
从l国首都到边境大约15个小时的车程。对方说目前的局势很可能会晚几个小时。余知崖一大早就赶到了边境线上,坐在吉普车里,遥望着木栅栏对面的土路等候。大约下午两点,日头最烈的时候,荒无人烟的沙土路上驶过来一辆卡车。车开得很快,后面扬起一片黄沙尘土,盖住了后半截车厢。
余知崖下车贴到木栅栏边,攥紧拳头不敢动。几分钟后,车停了下来。车后厢上先下来了两个穿军装的人,然后是一个长头发女人,裹着一件当地很常见的花衬衫和过大的旧牛仔裤,脚上一双凉拖。她站得不太稳,被一个高颧骨的男人搀着手臂。那男人想要扶着她的肩膀,被她一手掸开,自己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过来。
最后下车的是严盛夏,踩横档时他脚崴了下,差点让余知崖心跳出来。他上身同样一件不合身的花衬衫,腿上浅灰色五分裤,两边裤脚都被割了大口子,布料松垮得向下垂,脚上穿着一双过大的拖鞋,途中还绊了一跤。
就这短短十来米,他走得步履蹒跚。走近了越发让人心疼得不行。他头发脸上四肢上都是黄土沙尘,嘴唇皲裂得看不出红色,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战争的劫难中逃出来,呆愣木讷。
走到只有两米远时,严盛夏停了下来,直愣愣得看着余知崖,恍若隔世。他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接受,然后张开嘴,用比荒漠里枯木更干涩的声音叫了句“余知崖。”
余知崖伸出双手,忍住哽咽说:“我们回家。”
严盛夏的眼泪如暴雨般无声地流了下来,冲刷过身上的沙土,流淌在脚下干燥的土地上。
眼底的茫然转化成了无法言述的痛苦。他踉跄着往前快走几步,扑到余知崖怀里,撕心裂肺地喊道:“余知崖。”
暴雨湿透了余知崖的肩头,像浇淋了整个边境的荒漠。
他明明答应了严盛夏会“看着他点”,怎么会让他走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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