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挑眉,面上也有也几分讶然。他背起手,静心听了一会儿动静,便笑了。
拈了个诀,又对断水说,“现在可以说了。”
剑灵从怀里取出那支包裹的严实的袖箭,箭镞上淬了毒,显出乌黑色泽来。“箭没有标记,不知来处。”
他仔细捧好,举高过头顶,方便斩清看,却不必要亲自触碰。
“能看出是什么毒来吗?”
剑灵有些为难,摇摇头,“阿水无能,不知是何毒。”
斩清知道断水给不出答案来,他也的确是在为难断水。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跪在地上的断水,脸上有几分不满。
断水不需要看他主子的脸色也不需要同他主子对视,只在斩清停下话头的那一刻,他就了然了斩清的意图。
“奴无能,还请主人责罚。”
斩清突然意识到这狗东西今儿第三次跟别人动手了,这会儿看着却还生龙活虎的。
“我觉你现在就挺好,还有能耐打架,正好省了我的麻烦去调整阵法。”
断水握了握拳,又无力地松开,垂眸应声道,是。
斩清拿走断水手里的箭矢,断水惊骇,说危险,想拦又不敢,“主人……”
“你急什么?”
斩清蹲下来,一手握着箭,一手扯开断水襟怀,露出里面精壮赤果的胸膛。
正中有一个圆形褐色的疤痕,正是今日早些时候那根尖长木楔留下的贯穿伤处。
而那支袖箭本来是正冲着断水心脏去的,可惜被挡下来了,斩清也觉得很可惜,所以他要替那个被断水砍了一刀的小伙子完成愿望。
斩清眼睛眨也不眨地,将手里的铁箭扎进断水的心脏里。
剑灵任着他的主人动作,敛眸看见了斩清面上漾开的轻笑,那是少见的好心情,只在折磨他时展现。
意识到这一点的断水疼极了,一颗不算坚强的心脏,就在比喻和字面双重意义上痛到死掉。而身体还妄图自救,不自觉把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却悲哀地发现无法汲取到任何氧气。
像一条挣扎在陆地上拼命呼吸的鱼。
铁箭刺穿断水的身体,从一侧刺入,又从另一侧穿出,箭镞上的暗沉的毒液被鲜血冲却,只在月色下闪起银星也似的光。
然后斩清手上用力,将那带倒钩的箭又生生抽了出来,在人胸膛上撕扯开茶杯那么大的创口。正常人是肯定活不成的,可惜断水却死不了。
在他再也撑不下去之前,他就得生受着主人施与的折磨。斩清慢道说,“现在毒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今晚你就会知道毒的功效,明天找个机会说与明也听,也看看这个神医的见识到底如何。”
断水折腰向斩清叩首,应声说,是。
他躬着身体,艳红的血就从躯干上的空洞边缘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上,淌开骇人的一大摊。
斩清收敛笑意,面色恢复如常,他起身推开房门,又合上,没有声响。
启程前的那一晚很安静。
明也看着不远处的苗火一跳一跳地燃烧着,温暖和惬意从昏黄的光晕处生发开,将他疲惫的身体轻轻拢住。
斩清在蒲团上打坐,他并不需要睡眠,沉心进入冥想之境,默默念诵着功法,运转灵力在经络里往复循环。
从窗外照进来的,清亮的,月色银辉洒落在修士平静的面庞上,显出无限安谧和淡然。
而堂屋里,那个孤伶伶躺在地板上的人也一样保持着安静,仿佛就此死去。但他没有,他咬死了口腔一直填塞到咽喉的布团,用这种方法来防止自己发出扰人安眠的噪音,也防止自己咬舌自尽。
断水没办法把疼痛喊出口,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为这个原因痉挛着。他并没有出现明显中毒的症状,只有创口似乎腐烂得比应有的速度快太多。麻痒和刺痛搅动着可怜人的心脏,让断水怀疑今夜过去就将彻底烂透。
一双过分圆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聚焦点。
仿佛是两孔空空的窟窿,一眼望下去只有无尽的黑、空虚和绝望。
——
朝阳绚烂。
明也赶早起的,却发现另外两个人起的他还要早。
斩清在院子里舞剑,凌厉飒沓,换一身白衣,衬四下青绿格外得仙气。
明也在房里看的时候还以为斩清终于抽出了那柄断水剑,走到院子里才发现修士握在手里的,不过只是一杆树枝罢了。
削去了多余枝叶,只剩一根木棍,枝头削出了一个尖尖。
明也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确实养眼,可惜他见识不够,除了好看以外再看不出其他门道来了,转头盯着初升的红日发呆。
灿灿金光撒下,照在地面未干的水潭上,晶光闪闪宛若铺了一地珠翠。
天地间飘逸一名白衣仙。
“断水呢?!”
明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修士剑势收束,趋向和缓,抽空回了小人儿一句,“做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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