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晏云思这才明白凌霄说的好戏究竟是什么,饶是立场不同,也不由感叹凌霄下手之狠,不动声色筹谋这么久,下手干净利落,将计就计,竟不曾泄露分毫。
溪月道:“江氏一族向来自视甚高,连陛下也要忍耐三分,前些日子常州骚动难免有其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只是这天下终究不姓江,一再触犯逆鳞,又岂有善果。”
云思冷道:“他借了江万里的势才能走至今日,如今天下初定便翻脸无情对江家赶尽杀绝,却也不怕江万里夜里索魂。”
溪月立时便急了,难得的反驳道:“并非如此!大人当那江万里是什么菩萨心肠么……陛下到现在才对江家动手已可谓是仁尽义至!”
她还要解释什么,却被身后来人打断了话语:“多嘴的奴才,说话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么。”
溪月闭了嘴,不敢再吭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晏云思诧异地向他望去,只见他着一身劲装,缠着护腕,围黑鞓纹金躞蹀带,佩一柄横刀,十足的游侠打扮。神采英拔,肃朗若松,大步走来。
叛乱才平息,多的是事务要他裁断,此刻怎会来自己这里。
凌霄不提这事,迳自道:“换过药了没有?”
“还没。”
溪月便去取伤药和绷带。
云思知道他要亲自给自己换药,放下手中的棋子。
凌霄扫了眼棋局:“在教溪月下棋?”
“被关在这,总要找些事做。”
他一眼便看出来,晏云思是在一步一步给对手喂棋,早便能将黑子一网打尽,还是耐心陪她琢磨棋招。
凌霄坐下,拈了枚黑子下起残局:“等你伤好了,朕来教你鞭子。”
晏云思不咸不淡地道:“江青乔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臣不敢。”
江青乔一颗少年顽心,莽撞情爱,扑在他身上,一样是这样凄惨的下场。
凌霄神色有片刻的幽深冷意,转而又笑道:“你拿他做比?他可不像你这样病殃殃整天半死不活的样子,无趣极了。朕倒想看看你像他这样张狂会是什么模样。”
晏云思讥讽道:“又要我乖巧温顺,又要我飞扬跋扈。陛下,我只有一副面孔。”
凌霄叹道:“谁又要你登台唱戏了,你从前不就是那么骄纵的性子么……”
晏云思沉默一瞬。
可那都是好多年前了,没有谁是不会变的。无论凌霄是谁,究竟为什么会认识自己,想在他身上抹杀光阴的痕迹,寻找所贪求的少年心性,无疑都是可笑的。
他落下一子。
溪月拿来了伤药,凌霄也不逼他,只是起身道:“换药吧。”
晏云思盯着棋盘,却道:“为什么是我?”
凌霄笑了一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晏大人,事已至此,难得糊涂,知道了起因,你只会更痛苦。”
晏云思虽是第一次受这种伤,但看惯了凌霄身上常年打仗留下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再低头看自己这伤,也算不上什么了。
凌霄解开层层缠绕的绷带时却难得的心中发寒。
他在战场上厮杀那么多年,生死都早已是寻常事,便是受了伤,也无非是马革裹尸。他是向来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
可见到晏云思胸口上的伤疤时仍是忍不住后怕,倘若没能拦住那些刺客,倘若那柄刀再偏数寸……
他止住思绪不敢再想,先拿帕子把伤口附近仔细地擦干净,挑了药膏轻柔地涂抹开,小心翼翼得好似在擦拭什么传世珍宝,与之前强势而无情地逼迫云思承欢的帝王判若两人。
云思望着他的头顶,目光复杂。
他忽而唤了一声:“凌霄。”
凌霄头也不抬,仍专注地上药,只是应道:“嗯……”
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声音像是一团没有质量的雾,雾后的东西飘渺难寻:“你真的很怕我死。”
凌霄只是笑了一下,没有答话。
“你身上有很多伤。”晏云思想了想,这样说。
“嗯。”
他道:“有时候能受伤也是一种福气,那代表你还有用,值得留下一条命。”
云思的手指自他右肩划到左腰,他记得凌霄这里有三两道痕迹鲜明的陈年旧疤,却不像是刀剑所伤,“这里是怎么受的伤?”
“方才不是还同溪月骂我翻脸无情么?”凌霄语气平常淡然,“江万里养着一头猛虎,对其视若珍宝,常将人与那猛虎关在笼子里搏斗以供取乐,据说那虎前后已生吃了十三个人。”
他抬头看他一眼,调侃道:“这就怕了?也对,若是把你丢进去,只怕还不够给那畜生塞牙缝的。”
云思冷道:“畜生自有畜生对付。”
凌霄哈哈大笑:“说得正是,我若不先当畜生,又怎么能当个人。乱世之中,人还不如一个畜生。我杀了那头猛虎后江万里气急败坏,当即便手持利斧要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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