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声令下,慕容澄领兵往安全地带转移,途径视线暴露的空旷地区,箭矢如同雨点打落,一枚羽箭飞射而来,慕容澄在那一瞬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双脚僵直难以动弹。“世子!!!”一双手猛然将他推倒在地,皮肉迸裂的响声过后,大量温热的血液喷洒在慕容澄面孔,他被热血呛住,猛烈地咳嗽挣扎。“世子爷!世子爷!”平安吓坏了,听到动静闯进慕容澄寝殿,来不及点灯,先来到他床边,掀开厚重的层层帷幔,就见慕容澄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地睡在床铺间。平安连忙将人推醒,如同救回一个溺水的人,“世子,世子?世子爷!世子爷您别吓我!”慕容澄醒过来便回了神,呼吸渐渐归于平缓,伸手拨开平安脑袋,“闭嘴…别叫。”平安悬着的心落下,脸上的汗瞧着不比慕容澄少,“世子爷…依我看,您还是和王爷王妃坦白吧,到时是请大夫给您开药也好,请高僧为您拔煞也罢,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分明今岁开春都好转些了,怎么入秋忽然又犯起这老毛病?”“谁告诉你我梦到战场了?”慕容澄瞥他,“只是寻常梦魇罢了。”主子都嘴硬了,做下人的还有什么说的,平安点亮一盏灯给慕容澄倒去水喝,慕容澄饮过水兀自出神,他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光看这眼含秋水的模样,任谁想得到他曾随军出征决战山谷。又梦到那一幕了,梦中的那一幕并非寻常梦魇,而是两年前真实发生的景象,慕容澄差一点在大渡河一战中被一箭射中,是有人舍命将他推开,这才捡回一条命。回来的这两年,最开始他一闭上眼就是战场上尸山血海的景象,日日夜夜经受折磨,屡次分不清现实和环境,譬如上回拿箭射慕容潜,也是因为他一时恍惚,误以为自己置身战地。慕容澄在心有余悸的寂静夜里望着一地月光,不绝于耳的是蜀地百姓将他视作英雄的欢呼。“康健的忌日要到了。”“世子爷,我记着呢,东西都预备齐了。”“时间过得真快…”慕容澄淡淡说了句什么,却不是对平安说的,房里也归于平静。平安退出去,一觉来到卯时,听见外头小子的说话声,这才爬起来,披上衣裳跟着出去看了,险些没兜住下巴。月洞门外那身材纤瘦的小丫头不是莲衣是谁?她抱着一只硕大的包袱皮,眼睛滴溜溜正四下打量,随后紧跟在梁嬷嬷身后进了世子所。梁嬷嬷瞧见平安,笑着招呼,“平安小兄弟,你来,这是王妃的意思,不过一个小丫头子,世子爷要没有不给的道理,康平宫已将莲衣提拔成一等,往后这世子所里再没有丫头位份高过她,就叫她协助小兄弟你照料世子起居。”“啊?”
“你可要多关照关照她,来,莲衣,见过这位平安小兄弟,他可是世子爷身边跟了最久的人。”听到这,莲衣识相地欠了欠身,说不上什么感受,提拔为一等,月钱也跟着水涨船高,该高兴,可王妃把她送到世子所来,分明是让她来当眼线的,这日子还没过呢就已经叫她觉得难了。来的路上梁嬷嬷为了叫她安心在世子所伺候,向她打包票,会叫她的名字出现在出宫名录上,莲衣这才放心。莲衣话别梁嬷嬷,跟着平安蹭步去见慕容澄,没进门先打起退堂鼓,“平安大哥,你们要是不收我,我现在就走来得及,没关系的,王妃也不是非要将我留在这。”平安瞧瞧她,笑道:“王妃将你送来,世子所哪有不收的道理,何况当夜也是世子亲口说的,向王妃讨要你来。”他叫她先在殿外稍候,自己进殿与慕容澄回话。慕容澄刚起来,正对着铜镜擦脸,问平安外头为何吵吵闹闹的,平安照实说了,“是康平宫将莲衣给送来了。”慕容澄吐了漱口水,皱起眉,“送她来做什么?”平安一愣,“不是您管康平宫要她的吗?”慕容澄这才恍然,是他说的不假,可他那晚说的尽数都是气话,几天过去,就连记都记不清了。他来到窗畔,从半开的窗子里看到殿外兀立的莲衣。还是那幅模样,瘦瘦小小,麻雀似的机灵活泼。怀里的包袱一个劲往下坠,她就往上跳跳,眼睛左顾右盼,略微收着点下巴,看不出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平安在旁道:“世子爷…王妃特意将莲衣提拔至一等,怕是真应允了您收她通房。”通房…这两个字在脑海翻滚一遭,激起慕容澄满胳膊的鸡皮疙瘩。虽说尚未及冠,但他好歹在军营里待过,即便没在军营里待过,也有个崇华在耳边絮叨,想起他口中那些黏糊的字眼,慕容澄浑身不自在。这份异样惹恼了他,他看向外头那个瘦小的影,心中的不自在就有了个囫囵的模样。“随便给她找点事做,别叫她跟着我。”这下莲衣倒成了热脸贴冷pi股不受待见的那个,好在她不计较,也不知道慕容澄的所思所想。在心里念了十几遍既来之则安之,莲衣钻进寝殿耳房将包袱安顿好,吸口气就打算在世子所混到出宫了。几日过去,她逐渐放松警惕。世子所的日子比康平宫好糊弄多了,一等婢女也不用做那些洒扫的粗活,照理说她只需要每日负责好慕容澄的饮食起居,可慕容澄哪里是个闲得住的人,自从他改扮出府被抓包,就越发肆无忌惮,想出了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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