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信却留在这世间无法解脱。
而默苍离却又是那么平静,他跟羽国庞大宏伟的宫殿一样,容纳下所有阴谋憎怨,饮下罪有应得或是白白辜负的血,愚昧的、痴妄的、贪婪的、牺牲的,用一个代价换一个结果,把上官鸿信推向王座,却也让他一无所有。
到底为什么,他如此平静。
夜渐渐深了,默苍离依然无语。回羽国后他便不再开口说话。本以为是伤到了咽喉,冥医检查再三却说没有,想来只是他不愿说话罢。或许是因为他和上官鸿信已没什么话好说,或许是他一心求死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力气,或许是他已倦了。
他当真倦了,倚着躺椅双目半闭。上官鸿信给他搭上一件披风,目光在他沉静眉目上逡巡许久。多么可憎的面目,上官鸿信想,某种冰冷的东西在他胸中凝结。那是旧日的阴影,过去的感情死死缠绕着他,如同湍急河流里杂乱生长的水草,它们捆扎住羽国的王,把他拖入血与烟硝。
要如何杀死一个想死的人呢。他在默苍离床边坐下。他要杀他太过于容易。他不想折磨他。策天凤永远是他的老师。他是恨他的,也是爱他的,这两种情感并非是水火不容,而是同时并存。恨是沉重的、压抑的,爱是沉缓的、流动的,巨石伫立在水中,水流推动着巨石,到底该何去何从。
默苍离没有睡,他只是无动于衷。上官鸿信仅是看着他,仇恨便得到滋养,根深叶茂。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有在分离时才有斡旋的余地,一旦相处,他只能一天比一天更恨默苍离。于是他抓住默苍离的手,把那截细瘦白皙的手腕压进丝绸堆叠的床褥。默苍离睁开眼看他,棋子一样琉璃色的眼睛,通透地望着他,映着荧荧灯火。他依旧一语不发,只是往后靠去,像纱缦一样没有重量的身体落在上官鸿信怀里,轻飘飘的几无实感,露出喉间狰狞的伤疤。
侍女熄了灯退出去,走在门口才想起未关的窗。她折回去掩好窗扉,帷幔后静得没有人声,只是衣衫摩挲有些窸窣的声音。明明在黑暗中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人是默苍离,彷徨的人却是上官鸿信。他从未见证过默苍离的任何真实。
默苍离的手臂环紧他,在上官鸿信颈后引起一阵冰凉。他的温存让上官鸿信变得僵硬,藤蔓般交缠的双臂被拉下来仔细检查,确定没有暗藏的麻醉针或是毒剂。默苍离的呼吸似乎微微一哽,发出叹息般的气声。上官鸿信依然爱他,但两人之间的信任已荡然无存。
他不会杀上官鸿信的,从他第一次失败时便注定。上官鸿信深知这一点,但他仍要这么做,他深深警惕并且不掩饰任何怀疑,他故意如此只为宣示默苍离不配拥有他的信任。而默苍离确实被刺痛。他把脸埋在上官鸿信胸口,用自己喉间的伤疤长久叹息。
冥医偶尔会来。他怀有对默苍离安危的关心,怕某日上官鸿信怒气上头,将某人活埋了。他背着药箱亮了通行腰牌自顾自地走,来到学宫附近只觉生疏。
树呢?
他见到上官鸿信时问道。
铲了。上官鸿信说。太碍眼。
冥医便不说话了。他看着君王气势冷冽的侧脸,绞尽脑汁想说些话来劝慰。然而医者不能医心。
鸿信···
这称呼在默苍离失语之后再无人叫。上官鸿信没说什么,只是吩咐手下好好招待冥医。说罢便回转宫廷,午后还有政务要处理。
夏日炎炎,冰盘内承的冰块不一会儿融化成水,侍女掀开竹帘叫人来换。上官鸿信支着额,漫不经心地批阅。若是被策天凤看见了,必然要被教训一顿。但默苍离不是策天凤,策天凤已死,正是用梧桐木打的棺椁,葬在羽国地下。如今学宫种了竹,翠绿如瀑,一到夏日绿意便浓烈欲滴,谁曾想从前那里凤栖梧桐。
默苍离朝冥医伸出手,冥医犹豫良久,才将一只白色小瓶放进他掌心。默苍离倒出瓶中物,仅是一粒平平无奇的白色药丸,散发着草药的苦味。
他吞下那颗药。
冥医吸了吸鼻子,又往小瓶里装了些补气益血的药丸。默苍离朝他颌首,他便将小瓶留在桌上。
我走啦。他收拾药箱站起来,走到门口却又回头。
苍离啊,你真的···
那么想死吗?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太阳很大,冥医热得满头汗水。汗水流进眼里酸涩不已,好像一场风波的余震。
冥医走后默苍离渐渐衰弱下去。过程很缓慢,毒素一点一滴侵入肺腑,他身体本就不好,时节又过冬,看起来只像是重病之人熬不住严寒。上官鸿信这次没请冥医,他给神蛊温皇发了请柬邀他做客。
神蛊温皇切过默苍离的脉,若有所思。他摇摇手中的羽毛扇,说毒入心肺,无药可救。
上官鸿信竟有种轻松之感。
冥医医术真是高超。他对神蛊温皇说。神蛊温皇微微一惊,似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以扇掩面付之一笑。
温皇临走时还是留了方子,煎不煎药是上官鸿信的事,他烦不着。于是学宫内的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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