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知,臣女不喜外出。云葳有些无奈,她从不是贪玩的心性,十几年活得谨小慎微,也不大愿见陌生人:殿下恕罪,臣女乏累的很,想回去休息。听得云葳淡漠提不起兴致的话音,文昭夜游的片刻喜乐被她败了个干净,默然的加快了脚步,兀自先行离去。云葳乐得耳根子清静,慢悠悠的溜达回了自己的卧房,梳洗后倒头便睡。不远处的回廊下,文昭与秋宁对立月下。殿下,她不咬钩,您明日还出去吗?秋宁将二人的话音听了个完整,方才云葳满脸的疏离抗拒,瞧着不像是伪装。去,你选个风光旖旎的消遣地,孤带她一起去。小小的人,老气横秋,哼。 试探仲夏朝阳早,翠冠莺歌闹。天色熹微,时不过寅正。云葳慵懒的窝在竹席里与周公对谈风月,奶呼呼的哼唧间或传出。文昭每日晨起习剑,从不贪睡。今日难得安闲,游山玩水的心境牵动她的情绪,是以未曾晨练,直接来寻云葳。云葳的卧房不曾落锁,许是道观清幽少人,令她心安。文昭轻手轻脚推门而入,本想将懒虫直接薅起来带走,但瞧见她迷糊恬然的睡颜,竟觉惬意难得,不知不觉地,就盯入迷了。云葳抱着个软枕,粉扑扑的脸颊虽无多少软肉,肌肤上柔弱的小小绒毛在朝阳的照射下,随着一呼一吸微微拂动,煞是可爱。浓密纤长的羽睫偶有闪烁,眼睑下的杏仁眸骨碌碌转着,不知在作何美梦。起来文昭忍不住,脑海里想起了和云葳年岁相仿的幼妹文婉,是以贼心作祟,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嗯唔云葳扬起小爪子拍了下面颊,哼唧着翻了身继续睡。大抵是把文昭当成蚊虫了。文昭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靥,一把将人的身子扳回来,语气却急促了几分:赶紧起来~这下,本就未曾深睡的云葳骤然转醒,一双杏眼倏的圆瞪,一个鲤鱼打挺就窜了起来,惊骇地望着床边的文昭,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观外马车里等你,今日出去游玩,快些。文昭丢下话音,拔腿就走,丝毫不顾床上受惊的小兔子一脸费解的模样。
云葳抬手拍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脑壳,将五官拧去了一处。她现下只想骂骂咧咧,对昔日救文昭的决定悔断肝肠。一刻后,收拾齐整的云葳顶着滑溜的小丸子头,不情不愿走去山下寻文昭,身侧的桃枝被云葳从睡梦中拍醒,也没有好脸色。文昭负手立在马车旁,仰首望着飘忽的云朵解闷儿,听得响动,转眸瞧去,就见两个苦大仇深的人正朝这边走过来。云葳当真如此厌恶出游吗?文昭心里打鼓,今日她执意拉人出来,已不是为了试探。昨夜她对此人的印象有所改观,觉得她小小年岁过于消沉,是真想让人跟她一道散心抒怀的。上来,愣什么?文昭先一步探身入了马车,见人不动便出言催促。您先走,观中车马已备下,惜芷跟着您就是。云葳顾及文昭的身份,不好与人同乘,刚与观主要了马车。真让人废话。文昭一把将人拎了上来,扬声吩咐车夫:出发!云葳一脸懵的窝在马车内缓了半晌,掀起车帘探头去瞧,除了黄尘空无一物,只有桃枝打马在后头紧追,遂疑惑道:您出门怎不带随侍?散心还是看人柱子?文昭不耐的回应:郊游自在最重要。云葳暗诽此人心大,分明刚历经一场行刺,险些丢了命,此刻还敢如此行事,实在张狂。她困倦不已,掩袖打了个哈欠,倦懒的窝在角落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而后,她是被文昭捏着鼻子憋醒的。梦里的云葳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好似落入河中,说什么也无法喘息,胸腔憋闷,身子直直下坠,就在以为自己快要见阎王的时候,时空斗转,她瞬间惊醒,就见文昭的指尖还停在自己的鼻翼。睡得真沉,叫都叫不醒,到了。文昭颇为嫌弃的出言嘲讽,收了自己的魔爪。云葳只觉得这人是个幼稚的失心疯。分明比自己年长十岁,手握威权五载,谁能想到她是如此性情。如此想着,文昭已下了马车,她只得紧随其后。踏出车轿,满目青翠入眼,碧波荡漾,山风熹微,的确是一处散心抒怀的好天光。云葳在襄州住了一载,却不知外间风物如何,成日窝在道观,跟着师傅读书,研习医术,无心其他。文昭身姿颀长,脊背挺拔,背影飒爽而透着孤傲。一身丹红的纱衣随风飘摇,立身于翠山碧波的峡谷中,好似落入凡尘的谪仙。云葳痴痴地瞧着,一时有些呆愣。十几年来,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道观里的流民乞儿,香客老翁;身边的师姐妹和年老沧桑的女冠,入眼多是清苦的,淡漠出尘的,或是富贵浮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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