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在等傻猫去拿点心,而云葳在等文昭开口把点心赏了她。相处日久,云葳一早发现,文昭不喜欢这般甜腻的食物,象征性地抿一口也就到头了。沙漏唰啦啦垂落,一分一厘的光阴自指缝流逝,文昭暗自佩服起了云葳的定力。云葳敢跟她撒娇耍滑,力求请旨出宫别居,却不敢开口讨要点心,其胆色的拧巴程度令文昭无可奈何。给你半刻,都吃了,朕看着心烦。文昭站起身来,端了那碗碟,直接递到了云葳的眼皮子底下。云葳毫不犹豫地捧过小碟子来,眼底都冒着精光:谢陛下,臣去外面吃。文昭没有拦着她,只立在门边,从缝隙里偷摸观瞧着云葳嗷呜嗷呜的消灭点心,不由得敛了衣袖掩唇轻笑。不出半刻,云葳就已经狼吞虎咽灭掉了吃食,心满意足小跑回书阁,还不忘悄咪咪地伸出小舌头,刮走嘴边的点心渣。文昭装模做样,手握书卷翻阅,微微上扬的眼尾却将她的心绪出卖了个干干净净。云葳把手藏在宽大的广袖里,百无聊赖的来回捏着自己的手指头解闷儿。午后最是困倦难耐,听老头们商讨朝事尤其无趣,除非这些人呛起来,骂人不带脏字的互相攻讦,那才叫一个爽!两个大活人相顾无言,云葳或许呆的自在,但文昭今日心思烦乱,并不想如此忍耐。是以她丢弃了书卷,试图与人寒暄:朕下个月要去洛京行宫小住。云葳有些懵,只垂首回了个嗯。您老人家要去何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文昭翻了个白眼儿,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语气柔和:可以考虑带一只黏人的小猫咪一起去。云葳悄然回敬了她一个白眼,丝毫没有表现出文昭期待的欣喜与激动的神色。若她不去,朕走远了自是放心不下,只好把她送去笼子里请托专人照管一二。免得朕回来,大兴宫都被她霍霍的乌烟瘴气。文昭已经被云葳憋得没脾气了,靠着椅子悠然的自说自话。陛下做主就是。云葳算是怕了文昭,她听得外间略显杂乱的脚步声,赶紧回了人一句,摆出了规矩板正的仪态来。文昭转瞬将容色端得一本正经,在御案后正襟危坐,与方才吊儿郎当拿人寻开心的模样大相径庭。云葳此刻却在心底有了旁的思量,文昭方才虽是打趣的口吻,但只怕话音里的戒备与提防也非随意调侃。桃枝所言不虚,文昭的多疑刻进了骨子里,她先前欺瞒了太多,饶是以后日日乖顺,大抵也无法改变文昭先入为主的成见了。
是以她该抓住每一次表现忠心的良机,尽力消磨文昭心底积攒的猜忌才是。比如,今次的去肿药膏。 惊诧你太让朕失望了!一声疾言厉色的斥责入耳, 将方行至大殿门外的云葳吓得心间一颤。莫进去。舒澜意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云葳,朝人摇了摇头。云葳与人并排站在回廊下,悄悄咬耳朵:舒姐姐,里面怎么了?启宁长公主在里头, 方才陛下见过御医后, 转瞬冷了脸, 亲口宣的她。至于原委, 我也没听清。她姐妹自幼情谊甚笃,今时陛下竟龙颜大怒, 我们还是留心些为妙。舒澜意与人附耳低语, 眉目间隐有惶惑。云葳不过是去掖庭的小院一趟,寻桃枝取药,没想到回来宣和殿就变了天。她捏着袖子里藏着的小药瓶, 眼底闪过鲜明的纠结。哗啦大殿内传来瓷盏落地的脆响, 直将殿外的宫人吓得哆嗦了好半天。云葳与舒澜意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此刻,云葳已然大致猜到了文昭发怒的因由。宣和殿书阁内,文婉怯生生伏在地上, 只不住地重复着:长姐息怒,息怒文昭面色铁青,冰眸扫过一地的药瓶残片,顿觉遍体生寒。朕和母亲将你看顾成人,是让你来做这种事的?姐姐哪儿对不起你了,如何就让你狠心至此,嗯?文昭强压着满腔愤懑, 与人周旋。文婉疯狂摇头,早已泣不成声。回话!文昭的胸口起伏猛烈无定, 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愤然朝着外间扬声吩咐:全都退下!一众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宫人如蒙大赦,灰溜溜逃之夭夭,反手将殿门合拢的密不透风。婉儿错了,长姐息怒。文婉见除却秋宁之外的宫人都被屏退了,忙不迭地爬去了文昭身边,抬手扯着人的裙摆讨饶。文昭眸色清冷中潜藏着幽沉的怒气,话音更是森然:耶律太妃给你的药膏是谁动的手脚?是她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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