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番话让埃弗摩斯出神良久,因为风神想起了在很久之前,他曾经带着无限落寞说出的那句话。“如果我不曾拥有过这副怪异的躯体,那么我也会很在意。”那时的自己听后是怎样的感觉?好像在心底的位置突然出现了莫名的尖刺,但时至今日,即使心间的反应再次上演,风神却也依然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情感。“埃弗摩斯?”启的呼喊将他从割裂感中拉回了现实。“在因何事出神?我打算现在就离开绿洲,去寻找刚刚遭到重创的沙魔,你要和我一道赴险吗?”启微微侧身在他面前站立,只留给他一点侧颜,但又因为彼此之间身量的差异,从这个角度看去,埃弗摩斯可以看到他束结于脑后的那稍显粗劣的草环。“……我同你一道时,不会让你遇险。” 悲渊未明启闻言浅笑,“我对你有足够的信任。”“不过,还有一件事令我在意,方才壁画上出现的那身骑天马、弯弓搭箭的神明,不知为何,我在冥冥之中认定他就是光明神索俄。”他观察着埃弗摩斯的神情,了然地颔首,“看来我猜得不错,他曾经守护过云境,想必尚在后土的某处抗击着邪神麾下的余孽”他故意拖长了话尾。风神轻叹一声,“您是想从我这了解一些有关他的更多讯息吧。”启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我记忆有失,而以往每次向你提起其他神明时你都讳莫忌深,于是我只能出此下策。”“我们的神魂之间分明都已立下了永恒的誓约,难道你在这些时刻还对我存有欺瞒之心吗?”埃弗摩斯突感心中绞痛,那出于激增数倍的愧疚作祟,短暂沉默之后的他终究还是作出了解释,“我并非故意想对您有所隐瞒,只是众神曾经不敬秩序,堕落神性肆意妄为,我不愿意让之前发生的种种过往动摇您的守护之心。”启听了这番话后却是若有所思,“就连光明神索俄,也是堕落者中的一员么。”他重整容色,选择暂时放下这些问题,毕竟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平息狄斯塔尔突起的祸乱。丛云密布为翼龙提供了绝佳的滑翔环境,纵然是处于巨大的本体形态,埃弗摩斯也能灵巧而准确地cao控气流的轨迹。因为时间紧迫,两翼的破空速度是平日里的数倍,不过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能保持脊背的平稳。
启盘腿坐于其脊骨正中凸起的部位,四道风障一面让他免于空中冽风的侵袭,一面又使他能泰然自若地向地面俯视。翼龙每每乘风而上,双翼都会完全舒展开来,紧贴着丛云底部进行滞空飞行,这也让启的视野更为开阔。在他们的正下方是可以勉强窥见远处荒凉岩岭的茫茫荒滩,因干旱而龟裂开来的土地上颤颤巍巍地零星生长着耐旱的矮丛植物。可以想见,生灵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勉力活着该是多么得艰辛。他又开始回望来时的绿洲,那已然成为了他眼中对一个黑色小点,跟这广阔荒滩比起来简直渺小不堪。启的内心因酸涩感而堵胀,他产生了一种现实的联想,恐怕就算沙魔不曾再次现世,凭人类现有的力量也无法苟延残喘太久。那片绿洲,总有一天会被漫天黄沙所吞噬。此等感受尚未完全散尽,他又被新的景象所吸引——在龟裂裸露的大地上出现了数座石堆,每一座的正前方都立有被打磨过的木牌。它们的形状、大小都算不上规整,严格遵照的只有某种先后顺序。位于边缘处的石堆风化严重,又被狂沙卷走了大半残留的部分,露出了其下掩埋的森森白骨。“那是什么?”启轻声向埃弗摩斯询问,他知道对方会用神魂回应他的问题。翼龙左侧的琥珀色竖瞳转动了一瞬,紧接着启的脑海便响起风神低沉的嗓音,“是人类埋葬同类的地方。”启又深深望了一眼才收回视线,叹道:“寻常生灵在这世上存续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人类如此,恐怕也是为了能将心中的念想寄托一二。”“不过遗骸便是生灵最后留下的痕迹,这点不似神明,就算陨落消散,他们的力量总会依附于各处,若有朝一日能够将力量重新聚集炼化,想必诞生出新神也不是毫无可能,譬如——作为风神的你。”话音刚落,他的眼前就出现了埃弗摩斯的神魂虚影,正当他惊愕对方的这种能力之时,风神的虚影对他俯身一礼,“您忘了最重要的一步,我的诞生同时还藉由了法则的力量。”启好整以暇地目睹了对方的这一举动,“埃弗摩斯,我当然不曾遗忘,这是我们最初缔结信任的原因。你也无需这般疏离,虽然我时常不知道你究竟在固守着些什么。”虚影缓缓抬头,“您的意思是”他侧首避开了那稍显困惑与炽热的视线,“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一种更加亲近的关系。”“抱歉,我不太能明白这些。”风神的回答有着意料之外的干脆,像是已经习惯了去逃避这些自始至终都在扰乱他的情感。启伸出手想要触碰埃弗摩斯的手腕,那是他们立下誓约时交握之处,却发现自己的手直直穿过了风神的虚影,根本无法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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