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下贱的东西,当了荡妇还想为自己脱罪。”
最后一句结束,便为整个事件下了定义。
宣读完审判的结果,主教便从高处的站台上缓缓离去。最后一眼的厌恶,成了后来发生的一切的导火索。
约书亚的脑子有些发懵,因为玛格丽斯修女,最开始带他圣经的时候说过同样的话。他是带着原罪出生的孩子,生来就是有罪恶的,就算不去死,也必须日日夜夜向神祷告,为自己的原罪忏悔。
可少年无法被驯化的灵魂,不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种子从土里发芽长到成熟的过程,令他的心中充满悸动。每次见到村子里其他人饲养的牛羊诞下幼崽,幼崽逐渐长大,在大地上奔跑沐浴阳光,少年也为之高兴。
他最终是没忍住,身体脱了力,整个人都在发麻,他跪在地上,依旧小心护着怀里的修女,低头沉默好似忏悔。
可只有此刻与他心意相通的月桂才能感受到那不断生长的自我,与滔天的恨意。
对神的恨。
约书亚不信,也不服,凭什么别人说他是女巫和恶魔的孩子,是有罪的,他就成了别人说的那样。
少年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
他夹紧双腿,收着肚子,好用身体里的月桂汲取一点安全感。
虽然月桂钻进他身体里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了。
手持长棍的惩戒者看见他这样,低声骂了句婊子,这种时候都还在用腿自渎。随后,两人公事公办的把约书亚和玛格丽斯押进地牢。
在漆黑无光又寂静的世界里,约书亚抱着玛格丽斯,无助极了。对外的防备被他卸下,少年才开始哭泣。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玛格丽斯。
一贯认知里的养母变得复杂起来,与他真正的母亲似乎有什么难言的纠葛。
她似乎是不认可教会的,留下了带着原罪出生的他,又似乎和教会里的人一样,日复一日的让他念着那些赎罪的文字。
约书亚从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讨厌神。
惩戒者把两人送进地牢,昏暗的牢笼里,只有外部走廊上的火把,才能带来微弱的光亮。
空荡荡的牢房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气味,有霉味,有臭味。
约书亚借着外面为数不多的光线环顾四周,在靠角落的地面上发现一堆干草,想来这就是罪犯们睡觉的床铺。
少年将玛格丽斯靠在牢房的栅栏上,自己去收拾了那些干草。
掀开干草,在污水里泡烂的霉味变得更大,熏得约书亚险些睁不开眼。这个放着干草的角落似乎比其他地面要低,石头草草垒砌的地面中留着缝隙,成分未知的污水便随着时间日积月累的留向这个角落。
少年只用最上面的干草,和自己上半身的衣服,编成一张还算干净的靠垫。
随后,他扶着已经昏睡过去的玛格丽斯坐上这张还算干净的垫子。
地牢里见不到太阳,约书亚也无从得知外面的时间。
舟车劳顿,加上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实在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就只能努力睡着。
不管是干渴还是饥饿,只要睡着了,就连身上的疼痛都会感觉不到。
抱着脱离痛苦的期待,约书亚祈祷着玛格丽斯尽早的醒过来,他有好多话,都想问问这个养母。
少年伸手搂住玛格丽斯,防止玛格丽斯在他睡着后摔在地上,约书亚就这样静静的和自己的养母在地牢内休憩。
只是没了上身的衣服,难免冷了点。
约书亚在一阵寒冷之中醒来,手臂和后背早就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他冻得睡不着。
而地牢里的罪犯,既然被当成需要惩罚的罪犯,自然也不会被好好对待。
走廊上的火把已经熄灭了,现在的地牢变成一个完全漆黑的世界。
约书亚什么都看不见,指尖能触碰到的地方,身边的玛格丽斯体温凉的吓人。
少年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捏着玛格丽斯露出来的手缓缓揉搓,试图将更多的温度传递到他的养母身上。
“修女……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我不问女巫的事了,求求你醒过来。”
约书亚第一次面对死亡,没有经验,也没有心理准备。
连眼前的状况该被称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呼唤玛格丽斯。
两天三夜,没有人能在没有食物和水,还在重病得到身体情况下挺过来。
约书亚在地牢里,听见玛格丽斯的呼吸越来越弱,直到消失,无论是真相,还是自己有着情感牵绊的养母,他都留不住。
一如月桂看见的命运。
浓厚的悲伤会萦绕少年的一生,无论是什么,他都留不住。
这是神对女巫的孩子留下的诅咒。
在玛格丽斯没有呼吸后,约书亚还抓着她的手,徒劳的进行着试图唤醒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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