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话音刚落,宫门外倏地响起一阵喧嚣。
一众内侍手持羊角灯,乌泱泱站了一地,瞬间,整个蓬莱殿亮如白昼。
前些日子沈家才惨遭抄家之祸,茯苓脸色苍白如纸,险些吓得跌落在地。
一侧的绿萼也堪堪稳住心神,强装镇定迎了上去。
先帝的御前太监总管早在新帝登基的第一天,便被赐予鸩酒,一命呜呼。如今走在前头的,是近来在裴晏跟前的红人,操着尖细的嗓子。
“郡主,陛下在望月楼等您呢。”
话落,又巡视半周,“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给郡主梳洗穿衣?”
望月楼是先帝为沈鸾所建,当时沈鸾年幼,不懂何为高处不胜寒,先帝便为她建了望月楼。塔jsg楼呈四方形,高九层,楼高数十丈。
这种天时过去……
绿萼身子踉跄,垂首低眉哀求:“公公,郡主身子抱恙,能否容许我们……”
太监皮笑肉不笑:“奴才等得起,但是陛下那边,奴才可不敢保证。”
绿萼不敢再耽搁,忙进里屋取了羽缎对衿褂子,羽缎厚密,沾雪不湿,这种天穿再合适不过。
无奈绿萼翻箱倒柜半晌,怎么找也找不到。又想到合屋少的物件也不止这一件,定是谁趁乱偷拿了家去。
绿萼气急,恐外面的人久等,不敢声张,急急取了猩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袄子,供沈鸾披上。
茯苓本想跟着一起前去,不过临至门口,被沈鸾阻止了:“镜台上的锦匣有碧玉膏,拿着敷上,明日便可好些。”
茯苓红着眼:“郡主……”
沈鸾拍拍她手背:“宫里得有人看着,其他人我不放心。”
外头风大,只道这么一句,沈鸾已忍不住轻咳。
茯苓立刻听劝:“郡主放心,奴婢肯定死守在殿内,哪都不去。”
风雪飘摇,不好走路,何况还是半夜。
绿萼好几次想着人请步辇,都被领头的公公挡了回去:“姑娘还是快些,别让陛下等急了。”
绿萼无奈,只能一心伴在沈鸾身侧,小心翼翼搀着人往前走。
天寒地冻,望月楼建在皇宫西北角,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方瞧见塔楼一角。
领头的太监驻足,躬身低头让行:“郡主,陛下不让奴才们靠近。”
未尽之意,只让沈鸾主仆二人上楼。
十来丈的高楼,往日沈鸾都是乘步辇登楼。现如今塔楼阴森可怖,只绿萼手中提着一盏明瓦灯,勉强照清前方台阶。
宫中巨变,望月楼多日无人打理,满目苍凉,偶有柱子朱漆掉落。
沈鸾拾阶而上,连着在风雪中跪了三天,身体尚未痊愈。膝盖骨疼痛难忍,每往前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刃。
倏尔不留神,沈鸾脚步趔趄,险些一脚踩空,从台阶滚落。
“郡主!”绿萼惊呼。
幸而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人,然嗓子已然带上哭腔。
“你身子本来就没好,要不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望月楼昏暗无光,任谁看都知晓裴晏并不在楼上,无非是知道沈鸾膝盖受伤,故意叫她爬九层高楼罢了。
沈鸾摇摇头:“我没事。”
绿萼眼泛水光:“可是、可是……”
“后天是我母亲的头七。”沈鸾缓缓转过头,目光和绿萼对上,“沈家还有几百人口在诏狱。”
生死不明,她总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陛下他……”绿萼低首。
以裴晏如今的作为,根本不可能放过沈家。
绿萼咬唇,冒着大不敬:“六王爷已经在回京路上,他和郡主向来要好……”
六王爷裴煜与先太子同为一母所出,性情却截然不同。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一国之将,手握兵权。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邻。
何况以裴晏的性子,裴煜能否平安返京都不确定。
理清这层关系,绿萼慢慢垂下头,抿唇不语,认命搀着沈鸾往楼上走。
夜已深,窗外飞雪如棉絮,寒风呼啸,不多时,绿萼手中的明瓦灯悄然熄灭。
烛光用尽,只剩下满屋的黑暗。
幸好已抵达楼顶。
如之前所料,裴晏并不在此处,不知何时才出现。
望月楼设三门六窗,冷风鱼贯而入,身处其中,犹如坠入冰窟。
往日望月楼是摆设筵席所用,兴许还有用剩的灯烛,绿萼安顿好沈鸾:“郡主,奴婢找找里屋还有没有火烛,去去就回。”
沈鸾颔首。
天冷,身上的冬衣比并不足以御冷,指尖僵硬发紫,沈鸾拢紧袄子,倚在朱柱闭目小憩。意识渐渐涣散,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母亲的斥责。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茯苓和绿萼呢,这两丫头怎么回事,都不看着你点。”
……母亲、母亲。
沈鸾低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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