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沉沉,空中尚有斗香的香气残留。
秋月提裙款步,待皇帝离宫,急急福身,满脸堆笑:“奴婢给娘娘道喜了!”
罗琦穿林,满宫乌泱泱的人,都跪下道喜。
“平身吧。”皇后拂拂衣袖,不染半点尘埃,眉眼笑意盈盈,“太子大喜,宫中上下每人赏银十两。”
满殿宫人双膝跪地,齐齐道:“谢皇后!”
秋月扶着皇后的手进殿,低声浅笑:“赏银奴婢早备下了,哪需要娘娘开口。”
秋月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地位自然非寻常奴仆可比。皇后转而瞪她一眼:“就你话多。”
秋月虚虚欠身:“奴婢也非未卜先知,只是今儿晨间在殿外撞见一只喜鹊,料想娘娘近日必有喜事,不想这喜竟来得如此快。待太子殿下成了婚,娘娘也可安心了。”
皇后眉眼染上几分忧愁:“我衡儿本该是天之骄子,若非那些小人背地里下毒手,他何至于……”
手中巾帕攥紧,皇后再次落下泪。
秋月忙替拭去泪水,又着人端了盥洗之物进屋,为皇后净面。
“太子殿下为人宽厚,又得上天垂怜,任那些小人再怎样,也越不过他去。何况以后有了长安郡主……”
秋月弯眼笑笑,“娘娘今日没看见,我们六殿下出事,郡主差点孤身进密林找人,幸而太子殿下劝住了。旁人或许是虚情假意,然郡主却万万不是那种人。”
“长安自然是好的。”皇后悠悠叹口气,烛影跃在她眉间,“当年出事,人人都想看衡儿笑话,只有长安一心一意为衡儿好。”
她笑笑,“我现在只盼着,她和衡儿和和睦睦,早日诞下皇孙,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后行宫自上而下,人人喜气洋洋,然静妃寝殿,却是愁云惨淡。
自打小太监在密林搜出好几块断臂断足,静妃已昏过去好几回。
那黑熊凶残,将人啃得零零碎碎,只大腿还有残留的胎记,可以辨认一二。加之后来太监又从附近洞穴翻出衣衫,更能坐实死者的身份。
裴仪甫一回到寝殿,满殿压抑随之而来。宫人人人自危,不敢在此时去犯静妃的霉头。
裴仪款步提裙,悄悄放轻脚步,无奈还是被静妃发现。
“是仪儿回来了吗?”
裴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住,无奈,只能松开曳地长裙,掀开秋香色软帘进屋。
“母妃,是仪儿吵醒你了吗?”
静妃懒懒倚在美人榻上,纤纤素手揉着眉心,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表兄出了那种事,母妃怎么睡得着?”
她双眼通红,“母妃只要闭上眼,就看见你表兄血淋淋躺在地上,被那畜生一口一口……”
静妃再也说不出话,只拿帕子拭泪。
寝殿幽幽藏香弥漫,烛光晃动。
静妃低声呜咽。
那黑熊虽叫裴晏和裴煜杀了,然逝者已逝,终再回不来了。
“也不jsg知是谁这般狠心,竟做出这样的事。”
裴仪目光闪躲,她半蹲于脚踏上,贴心为静妃拭泪,又唤人去取了金镶双扣玻璃薄荷香盒来,叫静妃闻上一闻。
这薄荷香膏是太医院制的,若是头疼,闻上一闻,或可缓解一二。
静妃捏着眉心,摆手示意侍女合上盖子。
裴仪轻声:“母妃觉得身子如何,可要仪儿唤太医来?”
静妃苦笑:“我这是心病,太医来了也治不好。”
裴仪心跳骤跳,佯装不解:“母妃这是……何意?”
宫殿香烛摇曳,静悄无人说话。
静妃缓缓抬起头,盯着裴仪看了好半晌。
宫人知静妃有话对裴仪道,欠身悄悄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将菱花槅木门带上。
裴仪狐疑,左右张望:“母妃有话要和我说?”
静妃收了薄荷香盒,神情比之先前淡然不少:“今儿下午,你舅母来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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