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鸾自高楼直挺挺坠下,尸骨无存,只剩猩红的一地。
而如今,“坠楼”二字,却轻飘飘叫沈鸾道了出来。
他紧攥沈鸾手腕,指尖颤抖,深怕噩梦重现。
春光满地,沈鸾弯唇,一字一字道。
“……可是裴晏,你配吗?”
日落西斜, 朱轮华盖香车缓缓在宫道上穿梭。
红日映照天际,倾洒而下的日光不经意落在沈鸾眼角,犹如缀上的胭脂。
茯苓静静候在一侧, 小心翼翼觑着沈鸾脸色。
自沈鸾从水榭回来后,心绪一直不佳。
长长的宫衣曳地, 香车精致华丽, 红漆八足盆架上设有汉白玉长方形花盆。
沈鸾手上握着一纸鸢,那纸鸢叫墨汁浇了个透, 再不复先前的光鲜亮丽。
沈鸾双目皱着, 眉宇间怒气未消。
先前裴衡还道,叫她将纸鸢送去东宫,或许他能修补一二。可如今……
肮脏不堪的纸鸢好似染上裴晏的嘴脸, 张着血盆大口嘲讽沈鸾的无能为力。
沈鸾轻揉眉心,难以释怀。
不知该向裴衡作何解释。
茯苓揣度沈鸾的心思,轻声细语:“郡主可是在为纸鸢烦心?”
沈鸾望她一眼, 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茯苓弯唇:“依奴婢的意思,郡主断不该为这死物烦心。左右不过是一个纸鸢, 没了这一个, 还有下一个。”
沈鸾:“这我自然是懂的,只这一个阿衡哥哥送的……”
茯苓弯眼:“太子殿下送的自然是极好的, 只以前太子殿下往蓬莱殿送来多少好物,也不见郡主这般患得患失。”
茯苓笑笑,到底还是旁观者清:“且太子殿下送纸鸢不过是博郡主一乐,若是适得其反, 倒也失了太子殿下送礼的本意。”
茯苓说得头头是道, 沈鸾紧皱的双眉终于舒展,笑望她一眼:“何时你也会讲这些大道理了?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和绿萼待久了,你也学了她那一套。”
茯苓:“那郡主觉得是好还是坏?”
沈鸾唇角下撇,佯装苦恼:“一个绿萼念经就够烦了,偏如今还多了一个你。我不过是觉得愧对阿衡哥哥一片好心……”
话犹未了,沈鸾倏然怔怔,视线落在那纸鸢上,喃喃出神。
恍惚间,裴晏那道讥诮似在耳边响起。
“你究竟是愧对裴衡,还是真的喜欢他?”
沈鸾面露怔忪,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对裴衡,究竟是愧疚多点,还是……
思绪还未收回,忽听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家里的小厮,那人纵身下马,打千儿遥遥朝沈鸾请安。
沈鸾挽起车帘一角,隔着车窗好奇:“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小厮垂首,单膝跪地:“夫人唤小的前来,问问郡主的车舆到何处了。”
沈鸾被逗乐:“我不过是离家半日,母亲也太紧张了些。”
……
已是掌灯时分,沈府上下灯火通明,一众奴仆手持戳灯,侍立在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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