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艰难地又把裤子穿回去,门再次被打开已经是几分钟后了。
史艳文没有半分不耐地等着,递了两个包装袋过来,贴心道:“一个是医院的一次性内裤,消过毒的,一个是刚买的,精忠挑吧。”
说完他自己把门带上,给俏如来留足了时间,他自己则继续去归置各种物品,其实他也没有告诉过俏如来,他很喜欢一点点布置房间的感觉,像是某种补偿心理,把每一个曾经住过的地方都把持得像真正的家。
史艳文将保温盒里打来的米饭放在厨房,便开始备菜,今晚打算做最简单能最快上桌的番茄炒蛋,番茄是他在楼下便利店买的,摊主还送了一把小葱,害得他不好意思只买两个番茄,顺带连计划明天去菜场买的菜也买好了。
他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锅铲停下的同时,台面也抹得一干二净,只有两个盖了番茄炒蛋的保温盒冒着腾腾热气,扑鼻的香味萦绕满屋。
他端着两碗饭出来,就看到俏如来站在窗边闻那盆茉莉,一边在小餐桌上放盒,一边拿筷子,笑着说:“好闻吗?”
“嗯。”俏如来的声音里有久违的雀跃,他趿拉着拖鞋走来,坐在史艳文对面,接过筷子,“好香,我在学校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但我觉得学校应该不会种茉莉花吧。”
“哪里闻到的?”史艳文饶有趣味地接上话题,扫过俏如来的衣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底色上缀了一小朵茉莉花,让人莫名觉得那衣服间隙中露出的白色皮肤也散发着花香。
俏如来尝了一口裹着番茄酱汁的米饭,“就在绿化带里,那种花很小,一丛一丛的,叶子是这样的。”他还伸手比划了一番,“上窄下宽,又有一点水滴的样子……”
“可能是海桐。”史艳文听了他的描述,认真地给出答案,“公司楼下也有,和你说的很像,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绿化树种。”
“这样。”俏如来了然地点头,接着吃饭。
俏如来一直如此,对父亲给出答案的问题,他不会再去通过其他渠道求证真实性,并且会在以后再涉及同类话题的时候说出一模一样的回答。
他的惰思,他的盲目,是他面对史艳文时最好的保护色,也是最致命的死因。
史艳文又开始习惯性观察自己的长子,俏如来握筷的姿势很标准,咀嚼的时候只能看到嘴唇在动。桌子有点矮,让他不得不端起碗,才不至于总是勾着脖子,但他手上还有留置针头,必须减少活动,只得端一会儿放一会儿,这才泄露出几分窘迫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提出去床上,用高度适合但尺寸只够一人食的医用床上桌吃饭。
也许应该换一张大点的桌子。
睡前是李修儒来量的体温,尽职尽责地一条一条嘱咐:“无论什么手术,第一晚是很重要的,要注意尽量不要侧躺,特别是向左侧躺,以免压迫到刀口,患者有中度贫血,免疫力也偏低,万一感染了会很受罪,家属要辛苦一点多盯着。另外月经回潮不是大问题,但和患者心态有很大关系,要保持心情愉悦放松才有利于术后恢复,这是师……冥医先生反复说过的,希望你们重视。”
“好的,我会的。”史艳文的态度让任何一个医护人员看了都赏心悦目,礼貌、听话、谦虚、不懂就问。李修儒满意地点点头,拿着病历本挥了挥,临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俏如来靠着枕头,准备滑进被窝,被史艳文制止了,后者托着他的腰和腿弯,往前推到合适的距离,再把枕头放平,扶着他慢慢躺下,“不要那样,会牵动伤口。”
俏如来被悉心呵护到这种程度,忍不住开口说:“手术的原理是在乳/头周围切开半圈,然后把仪器伸进去把瘤捣碎再吸出来,所以属于微创手术,没有那么严重。”
“我知道。”史艳文忽然把手放在他唇上,不许他再说话,“我都知道,现在你的任务是睡觉。”
史艳文伸手把灯关了,坐在了床脚,现在还早,他戴上了耳机和眼镜处理工作,电脑的光源压到最暗,不关注就意识不到,静音键盘也只发出微不可闻的敲击声,一般人基本不会被影响到。
但不知为何,俏如来睡不着,只好平躺着,心乱如麻。
说他爱父亲吗?无疑是爱的,否则他也不可能成为两人之中第一个迈出关键一步的人,但说父亲爱他吗?也是爱的,父亲一定知道他的爱是哪种,也肯定了自己同等的爱。可为什么父亲对他真正的痛苦视而不见,却对着一条擦伤百般呵护?到了近乎煽情的地步?
他的痛苦……又是什么呢?俏如来茫然了,恍惚了。是啊,他是在痛,但是他在痛什么?却好像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
恐惧外人的评价吗?自从变成一个怪物之后,这种小事他早就不在乎了,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哪怕真的有些端倪被发现,他也能做到无视别人怀疑的眼光。
过不去伦理那一关吗?他和父亲可以说已经是举目无亲,就算有亲,也未必愿意管他们,朋友也很少,而且也不是平凡的人物,哪怕这种事,应该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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