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与不安才是贯穿着全数记忆的主调。
他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过安眠。
而紧接着,这样的思绪又继续的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延宕开来——
人这一辈子,到底是在年幼时无忧无虑的境遇里常有安睡?还是要在路到中途登临云霄的时候才能够泰然的安睡?
这样想,他竟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如今也更算不上是登临云霄。
于是,一念及此的时候,楚维阳的心神开始缓缓地与磅礴的思感与念头接驳,痛苦渐次远去,迟钝感不断地消减,灵动与活络开始不断地从心神之中焕发。
半梦半醒的时候,楚维阳嗅到了很好闻的香气,像是檀香里混合着很多很多种的名贵灵材,又像是这些灵药的搭配才是主题,那檀香气息更像是最后的点缀,好像非得用这样的方式证明着,这不是甚么丹药,而是炼的香道而已。
紧接着,是伴随着那袅娜的烟尘气一同朝着楚维阳的身周弥散而来的空灵琴声,那抚琴的人该是青荷,楚维阳感受到了熟悉的技法,但是这曲调本身却是陌生的,想来是青荷晋升筑基之后所学。
浑然一新的琴音曲调,带来的是更进一步的乐道之曼妙,便如同那一缕檀香引出丹道一样,曼妙的琴音将畅然旷野的空灵引入了楚维阳的心神之中。
而紧随在这空灵琴音之后的,则是师雨亭那极尽温柔的声音,在轻声地诵念着古籍手札经文。
只是师雨亭诵念而来,内容却甚是驳杂凌乱,唯一完整的一篇,还是《五脏食气精诀》的修法,除此之外,余下的诸般字句,尽都是在讲花煞。
初时听来,浑似是百花繁景,教人眼花缭乱,可是很快楚维阳便发觉,这些驳杂凌乱的字句,尽数都局限在五行花煞之变幻演化生息之中,而且只讲纲要,只讲意蕴,不讲修法,也正因此,愈见得凌乱驳杂。
但是这种凌乱与驳杂,在师雨亭的口中被很好的统合,那独特的温柔嗓音,那被师雨亭以极尽于谨慎的方式施展出来的百花楼音律之秘法,将这些繁浩至极的纲要与意蕴统合。
这像是在纯粹的参合三元之外的某种气机牵系层面的参合三元。
诸修分明甚么都没有做,但是在这一刻,无端的,楚维阳透过那琴音,透过那嗓音,却像是对青荷还有师雨亭更进一步熟稔了一样。
于是,愈见得千回百转,宛转悠扬。
而当楚维阳缓缓地睁开眼眸的时候,所看到的便是那半梦半醒之间真切感应到了的事情。
缭绕着烟尘的铜炉,抚琴的青荷,诵经的师雨亭。
这般恍惚之中,楚维阳继而又听到了在琴声和嗓音之外的自然之音,听到了窗棂外的瓢泼大雨的声音,继而当他望去时,遂看到了朦胧烟雨之中清早天光大放时的微茫明光。
原来,竟已是一整夜过去了。
也就在这般愣怔观瞧着的同时,最后一抹的思感与念头与楚维阳的心神重新接驳,全数的空灵与通泰开始在楚维阳的魂魄之中徜徉开来。
再没有了心神的创伤,更没有了三元不谐之间的气机紊乱。
仿佛是那接连损毁着宝器的实证,已经是很久远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一样。
可楚维阳清晰的认识到,只一整夜便弥合去了自身的伤势,对于切实的明白自己真实状况的楚维阳而言,那已经不是纯粹的静养所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整的。
原本依照着楚维阳的盘算,至少也需得两三日间,才能够缓慢的将伤势蕴养完好,而因之造成的思绪间的迟滞,许是还要再拖延三四日的时间。
可是浑没有想到,只一夜之间便焕然一新。
这不是楚维阳的能为所在。
这是百花楼的宝药与秘法的共同作用。
一念及此,楚维阳再看去时,师雨亭还好,持续施展了许久时间的音律秘法,青荷的脸上已经难掩疲惫与倦容。
昨夜时分明劝慰着自己,不要急,但是在弥补自身的伤势上面,师雨亭和青荷却显得比谁都要急迫。
而此时间,眼见得楚维阳悠悠转醒,先是师雨亭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则是那琴音消弭于无形,最后只剩了那袅娜的烟气缭绕。
而瞧见了楚维阳的目光望来,回应给楚维阳的,则是青荷与师雨亭,一者疲惫,一者温柔的恬静笑容。
无端的,楚维阳的心中有着切实的感动生发。
老实讲,哪怕是前世今生,他都罕有过产生这样的情绪,下意识的慌乱与惶恐之余,更教他的情绪有着些许的扭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应该说些甚么的,可是说话的冲动涌上了咽喉处的时候,登时间却又教楚维阳有些失语。
他罕有过这样依赖着谁的时候,也正因此,这种感动与惶恐与扭捏的情绪,反而愈发教楚维阳难以将心绪宣之于口,那是某种无法言喻的羞于启齿。
可确实,是应该言说些甚么的。
而好似是瞧见了楚维阳的窘迫,原地里,反而是师雨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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