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他倒是不打算动用许都的力量。将身上斗篷的帽子一抖盖在了脸上,白曦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的黑暗之中。听见留言的时候,孙俨正在和自己的好友饮酒,面前时高歌起舞的姑娘。他沉浸在曲艺的世界里,却不想忽的听了一耳朵:“……就是二公子了。”门外走过的人说的斩钉截铁,好似已经看见了一般。“是啊,不提长相,二公子的文功武治,也算得上是当世……”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本就是两个路人的话语,他们自然不会停在门口让别人听个清楚。孙俨看着眼前歌舞的姑娘,毫无征兆的就叫了停,让他们过来伺候他。怎么个伺候不是伺候,姑娘自然也没有意见,乖巧的走了过去,窝在孙俨和他朋友的怀里一脸开心的模样。顺带劝一劝酒,听这些大家公子们吹牛,在惊险或者感兴趣的地方惊呼一声,引起对方的兴趣。这些事情姑娘们做的轻车熟路,客人们也吃这一套,不过今日孙俨是要不走寻常路了:“说起来,你们更喜欢乌程侯的弟弟吧。”在姑娘的后背上携了一把油,“碧色的眼睛可是世间罕见,就不喜欢?”“喜欢什么啊,”姑娘假意推了一把孙俨,“那琉璃珠子和鬼怪似的。”这话从小到大孙俨听了很多遍,碧色的眼睛在外疆或许不少见,父亲曾说外疆人人的眼睛皆是这个颜色,可奈何这些长到现在没出过这小城镇的少女没见过啊:“除却这个呢?你对他还有什么印象?”孙俨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也不担心这姑娘说假话。这被他搂在怀里的姑娘也是个实在人,竟然真的搂着孙俨的脖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应该是……觉得二公子很厉害吧。”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不是说他阅过百家经,能诵读千字章么?”瞧见客人并无不悦,那姑娘松了口气:“而且如今乌程侯不也将大把的事物,都交给二公子处理了么。”姑娘语气有那么一点儿不确定,带着对客官的试探。她不确定这位客人到底是想要听夸奖还是批判,所以只能这么试探。而孙俨浑然不知这只是试探,他想着这姑娘的话,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和大哥二哥一起上学的日子。大哥从小就不喜读书,可他的二哥却是个读书的料子,每每课上夸奖的都是他,老师说其他也是一副有容与共的模样。被先生夸奖,作为父亲的孙坚也觉得特别有面子,而当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去夸奖孙权时,又有几个人记得比他小两岁,于他一同进学的弟弟。所以孙坚离世前,最依仗的是长子,最疼爱的是幺子,可得他夸奖最多的却是二子。
孙俨的拳头慢慢的握了起来。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他从不比孙权差些什么,也不比孙策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们年长,就理应夺走自己的东西么? 承诺所谓无巧不成书, 大概就是当你盯上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其他人也盯着这个人。本只是想确认孙俨有没有听见自己传出去的那些流言蜚语,却不想在街道上再次瞧见了疑似暗探之人,贼兮兮的盯着孙俨所去的餐馆子。白曦坐在茶肆之下托头看着来往的人流, 在第三次瞧见这个男人的时候, 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起身结账,没入了接到的人来人往之中, 身影消失不见。而另一边儿郭嘉与孙权单方面相谈甚欢, 郭嘉有意无意的点名了当下孙权尴尬的局面:“二公子若是不进, 日后便再无前进的可能了。”他靠在身侧的女婢怀里, 却觉得身下两团肉铬着他难受, 便又直起身子。孙权并没有直接追问, 而是盯着他手中的杯子似是思考状。这样的沉默之中,郭嘉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垂眸看着茶杯上自己的倒影, 看着自己眼睛中敛下的光。再抬眼时只有随性与怒其不争:“其他的,弈无话可说。”“白公子误会了。”孙权脸上却是突兀的有了笑颜,“权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二公子身在富贵之家, 乃是孙夫子后人,如今兄长更是江东之主,隐有小霸王之称,”郭嘉这句话堪称扎心, “二公子只要如现在这般,定能生活无忧。比之那些易子而食的百姓, 可是好了太多。”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戾气, 甚至还有不满。郭嘉走过很多的地方, 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人是不敢前去的,可身侧有了另个一个人的陪伴,天涯海角也不再遥远了。黄巾犹在猖狂的地方,大汉骠骑无法涉足的地方,山匪盗贼不绝的地方,贫苦多年无人耕种的地方。他去了很多的地方,见过了百年繁华的洛阳被付之一炬,见过旧都长安的落败残缺,他看着着山河破败,看着百姓流离。印象最深不过风雨过后,一身泥泞的他坐在地上,却得了一妇人跪在他的面前。面黄肌瘦的女人抱着一个布包裹,颤悠悠的用她满是伤痕的手拉住了他的袍子。大到吓人的眼睛看着他,满是期颐的问他:公子需要小厮么?太平年代那一个孩子还尚值几两银子,而如今这一个孩子不过是一口吃食。可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又如何能够俯视别人。说是小厮,郭嘉却听出了其他的含义。他问过那妇人,自己的孩子为何不要。却瞧见那妇人眼神痴缠,似为笑而笑,言那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她如何不疼。可疼又有何用,亲娘无用养不活他,不如赠人给自己一个念想。公子随身形狼狈,却一眼便知是能养活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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