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脸上笑容并未因为马腾的无理而褪去:“……陛下对您在边关的生活十分关心,对马将军这样的英雄十分敬佩,”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话接了下去,即便他原本并不打算这么说的,“若是有那个荣幸,拜您为师——”难得刘协很有眼力的将话接了下去:“朕的上一任武师傅已经辞世,”他将王越的事情说的很委婉,一笔带过,“若是马将军愿意,并不嫌朕——”“嫌弃。”马腾此番根本就没打算给刘协面子,“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看着刘协脸上因为他的话而停泻的表情,“就连当年那些旧事都忘记了?也是,陛下在位二十多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当年那些小事早就不在您的记忆里了。”马腾的话已经逾越了,然而在场除却天子外,最有话语权的曹cao却像是瞎了聋了一样,只站在那里,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装饰。眼前的主场,已经不是他了:“陛下莫不是忘记了,您的外家姓王,而不是马?”“陛下,臣向朝廷求援,不过是因为凉州是大汉的一部分,凉州的子民是汉族的子民,朝廷有义务对自己的子民加以保护。而臣助手边关,是凉州的州牧,要对自己庇护吓得子民负责,仅此而已。”他看着刘协,“没有其他的关系。”像马腾这样毫不留情把所有事情都暴露在表层的人太少了,以至于司马懿都震惊了几秒,不敢相信马腾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持:“马将军,注意您的言辞!”“啊,抱歉。”并没有多少诚意,“腾以为,看清自己的站位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就比如,发现陛下似乎并没有借粮的打算?”“马将军说笑了,”刘协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安静下去了,他站在司马懿的背后看着这一切发生,自然也看到了其余朝臣失望的目光,“凉州的子民就是我大汉的子民,朕贵为君主,怎能看自己的子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其实作为一个年轻皇帝来说,刘协做得很不错,除却马腾早就已经与曹cao有所接触了:“那么,陛下能够借臣多少粮食?”马腾不离自己此次前行的主题‘劫粮’,再次就这个核心内容质问小皇帝。“你要多少。”刘协将手背在背后,握成了拳头,“凉州,需要多少?”“这些年受外族侵扰,多数郡县人口不足原本的四成,加之天灾连绵,只有个别郡能够交齐赋税。”马腾的表情看起来很痛心,“除却太原和上党两郡之外,尚有不少地方仍饱受山贼之祸,休养生息暂且不能,更不提养兵。”说道凉州的情况,马腾就有些沮丧:“当年董卓带走了凉州大半青壮,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孺而是要饭吃要种地的。这一两年倒是成了气候,只是为了军士的生技,他们的日子未免也太过拮据,臣这才丢下脸面,向陛下求助。”
说着,马腾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了一个数字。“马将军,”司马懿第一个就不同意马腾此举借粮的举动,“这么多的粮草,并非是一年之需吧。”他没有从军,但是只要稍微懂点儿心算,他就能算出这个数字不对劲,“你的胃口,未免太大。”而刘协,他将自己想要同意的话语咽了下去,看着自己信任的司马懿,又看着曹cao,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以为司马懿是想要自己拉拢马腾,毕竟在马腾进宫之前司马懿也确实是这么暗示他的,因为他和马腾的侄子是亲兄弟。可现在退拒,甚至毫不客气反对劫粮之举的,也是司马懿。刘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和马腾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青年,忽然想到了王允。多年以前,王允也是这么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多有来自董卓的试探。可是后来呢,当董卓离开之后呢,王允就变了,变得像极了董卓,像极了现在的曹cao。这让刘协有些心慌,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兄长刘辩,坐在皇位之下的台阶上,看着面前的一小壶酒水,对着还年幼的他道歉。他看到自己的兄长口吐白沫,在皇嫂的怀里黯然辞世。他看见护着自己的董太后吊死在空荡的大殿之中,他看见落败的皇宫里那高高在上依旧耀眼的皇座。还有年幼时那一双中原人没有的,干净又明亮的深蓝色眼眸。“陛下?”耳畔传来朝臣的叫声,刘协茫然的眼神逐渐聚焦,看着站在地下仰头看着自己的马腾,“陛下可知在这片汉土之外,还有多少外族?”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大汉十三州之外,仅就北方,有西羌、匈奴、氐人……”他抬手,抚摸着空气,如同面前有一副巨大的十三州图:“还有乌孙,匈奴,呼揭,坚昆,丁零,鲜卑,夫余,高句丽,挹娄……那么多的外族,那么多的人。陛下,若是边关无人,还有谁能守护我大汉的土地?”“放肆!如今陛下治下——”“够了!”刘协打断了司马懿,“马将军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借粮么?”他站在高台上,看着马腾,看着曹cao,看着曹cao身后的那些朝臣,看着那些低头甚至都不敢看自己一样的朝臣,一瞬间看懂了很多事情。很多过去因为他不愿意承认,所以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若是只为了借粮,就都告与曹司空吧。”他忽然觉得很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让人退缩的疲惫,“曹司空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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