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观身子一颤,却并未挣扎,但眼里的泪依然簌簌流着,他无声的哭着,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你开心吗?”
朝戈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晏观是在回问他。
朝戈迟迟不语。晏观神色黯然,心说怎么会开心呢?疫病和布拉甘二事,哪个都付出了人命的代价,朝戈只能尽己所能。至于我,有哪个上位者会容忍自己的所有物离开。
“为什么要问?”朝戈意识到什么,变了神色,往后退开半步,放开了他。
晏观转过身。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直视朝戈,脸上还留着泪痕,朝戈到底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抬手拭了一把。
为什么呢?
晏观睫毛轻颤,他不想回答。
“我不知道……”
朝戈捏住他的手,语气有些急迫,失了往日的冷静,“说清楚,晏观。”
晏观睁着的眼睛汪了泪水,可朝戈现下狠了心,非要逼问一个缘由。
良久,朝戈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时,晏观突然发话了,“我不该问,是我逾矩了”,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交握着的手就要抽离。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连一句心意都不曾回应,不敢承认。
积压的怒火简直要将他撕碎,可理智又告诉他,那些可怖的欲望会吓到晏观。
朝戈苦笑道:“你问我会不会开心,是想试一试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吗?若我说,你能清白归家,我很开心,你会怎样?”
隐晦的心思被点破,二人之间再无遮拦。
晏观太小心,但这也不能怪他。年少父母离世,不得已当家立足,又在这样的年纪背罪,从此身名狼籍,沦为异族奴隶。他若是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恐怕性命都要被随意夺去。
朝戈的爱对他来说是负担,是时刻悬在头顶的利剑,他避之不及,却又不知何时生发出刀尖舔血般触碰的欲望。
晏观不希望自己陷进去,一个甜蜜,但包裹着自由代价的牢笼。
但,朝戈说开心,为他沉冤得雪,重回故土而开心。
他不是牢笼。
他是最广袤的林原,能安放下晏观流浪不宁的心。
那刹那,晏观闭上了眼睛,泪水滚滚而下。他看清了自己,也彻底接纳了朝戈。
“对不起,不逼你了,不想说就不说了”,朝戈一痛,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忍心。
谁料,下一秒,晏观便回过神来,一把搂住了朝戈,“别走……我同你一起,我……”
闻言,朝戈的呼吸甚至都止了,原来几次向上天的讨要期盼是有回音的。
朝戈猛地上前,死死地锁住晏观,几乎要将他融进身体里,“你既说了,就不能反悔。我这辈子都赖定你了。”
“啊?”,晏观有些茫然,什么叫朝戈赖定他?不应该是他赖着朝戈在梁洲吗?
朝戈恶劣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这累死累活的兀甘王谁爱当谁当去,我要去扬州当富贵闲人,日日和你在一起做鸳鸯。”
晏观想到朝伦,现在估计正焦头烂额的处理布拉甘的事,思及始作俑者,腹诽朝戈原来早就想好了。若是他此时不答应,等回了扬州,这人估计也要厚着脸皮跟过来磨着他答应。
真是……
晏观撅了撅嘴,朝戈一看就知道他想到了,哈哈一笑,随即低头在他唇上一亲,“我不可能放手的,你现在觉得我心思沉也没办法了。”
晏观又脸红了,下意识地将朝戈一推,就要往外跑。
朝戈扣住他的腰,就将人拉了回来,晏观不服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轻点儿,掐得疼……”
“不许跑,这几天都在这里陪着我”,朝戈放松了手劲。
“知道了”,声音暗若蚊吟,这是羞了。朝戈志得意满,又将人摁在怀里亲了几下才放开,出去招呼达西的时候满面春风。
“我要和晏观去圣山避暑几个月,你先跟着朝伦吧,他最近忙得很。”
达西想翻白眼,没忍住提醒,“主君现在才四月,避暑是不是太早了。”
朝戈心说,也还好,主要是这边人多耳杂,被看到听到什么就不好了。
“谁说避暑山庄只能六月去?好了好了,去收拾几辆车,马上就走。我呆着朝伦也不好施展。”
达西闻言一愣,泛了点伤感,主君这是准备禅位了吗?那以后……
“你和曹都的婚事再等等吧,最近忙,到时候还你一份大礼。”
我呸,多余心疼您老。达西愤然离去。
朝戈转头就去了祭司那儿,说要把晏观的名字上宗碟,没给七八十岁的祭司吓死。
老头子冲他吹胡子瞪眼,“不行,他一个男子,以什么身份上宗碟!”
朝戈沉吟片刻,回道:“按理是王妃之位,但他是男子,这也不大合适。那就封个并肩王,也是一样的。不过还得劳烦祭司专门开一页,特殊说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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