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听得几近呆滞,外人只当他们荣辱一体,却没想到竟有这样养虎为患恩将仇报的故事,慕云深的猜测果然是对了,江怀雪和曾贤不仅立场不同,还有更深的仇怨。裴书锦觉得有些荒谬,摇头怔怔道:“外人只当江怀雪呼风唤雨聪明一世,他竟也在旁人身上吃过这样大的亏,做出割肉饲虎之事……”“爷重情重义,并非不能容人,甚至于银钱之上从未和任何人计较过……”江逐星目露恨色:“爷开始还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行差踏错,不曾想到,他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虎,三代家主,哪个不是聪慧练达之人,都被曾贤迷惑,皆以为他是志向高远心怀天下之人……”裴书锦明白了个大概,又摁了摁额头,想起刚才那出闹剧,敏锐问道:“江大哥,你刚才似乎提到,去年你回扬州时被曾家劫去,用江怀雪的解药要挟你为他们所用……那是什么解药?”“我也不是很清楚,爷他不肯和我细说……”江逐星皱眉道:“你也知道,爷素来身体康健,可三年前突然诊出了寒症,由于平时看起来并无多大异样,大夫也敲不出端倪,我们都没过分在意,可是突然一次爷便犯起病来,彼时神志模糊四肢抽搐有锥心刺骨之痛,大夫皆束手无策,最后爷吐血昏厥,是曾有容支开众人将爷救醒,爷醒后又无任何异样。爷什么都不肯说,我猜疑曾有容,便找她对质,没想到她竟认了。她知道爷不忍心动她,便有恃无恐,甚至还让我提醒爷定期找她拿解药……”“我早该想到,江怀雪的寒症必有蹊跷……”裴书锦怔怔摇头:“可是外界不都说,曾有容倾心江怀雪吗?难道她也和曾家其他人一样,为了利益可以迫害江怀雪的性命?”“不尽然。”江逐星轻轻摇头道:“曾有容性格乖张跋扈,胆大妄为,但对爷向来敬畏有加,当初更是为了嫁进江家寻死觅活……依我猜想,三年前那段时间爷生意繁忙,在家的日子不多,因为生意上的事结识了柳霏烟,外界传言纷纷,又恰逢二夫人项映晚怀孕,爷在家时也多去项氏房里,曾有容一时心里失衡,这才意图下毒控制爷……”“所以当初在蓬莱别院时,元夕节后他突发恶疾,是因为太久未回过府拿解药?……”裴书锦顿感荒谬,摇头道:“其情可悯,但怎么会想要下毒去得到一个人……”“她有什么可悯的?”江逐星冷声道:“她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哪怕她本心不愿意害爷性命,不还是与他父兄一道,让爷为人鱼肉。若不是慕家兄弟演了一场好戏颠覆了朝堂局势,等到曾家得势,彻底掌握了江家命脉,爷和我还有命吗?多亏慕靖南死而复生拥立新帝登基,方家一派皆成佞臣,曾贤也跟着大祸临头,唯恐遭到清算,又逢皇上指名让爷进京朝贡,他为了暂且稳住局面,这才不得已放了爷,甚至还胁迫爷进京运作,帮他洗清仁党身份……”裴书锦叹了口气,有些疲累道:“无怪乎江怀雪这趟要与曾家拼个鱼死网破,信任错付,又受人挟制,这比要他性命还难受……”“你以为爷和曾家的恩怨就这么简单吗?”江逐星目光渐冷:“我原本也以为他们所作所为已经是低劣之至,却不曾料到……他们根本就是丧心病狂泯灭人性……”机关算尽恩将仇报,易地而处便是裴书锦也觉得实难容忍……可这难道还不是最过分的?若不是深知江逐星绝非信口开河之人,裴书锦简直不敢相信江怀雪是让人欺负到眼前还一忍再忍的人。
可江逐星却突然犹豫了一下,好似不愿再往深了说,正巧这时永兴带人急匆匆跑过来,江逐星便顺势转了身,朝着永兴他们道:“怎么了?”永兴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江逐星,回禀道:“二爷,常山什么都不肯交待,一心求死,他失血过多,也不让大夫靠近,人怕是不行了……我们只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江逐星接过盒子打开,竟是一块黑褐色的东西,一股腥味窜出来,就连一旁裴书锦都能闻到。江逐星打量许久,把盒子往裴书锦跟前递了一下,皱眉道:“爷在京城半年多都不曾回来,常山必定随身携带着解药,这……会不会就是?”裴书锦将东西接过来,用指尖扣了一点下来碾磨,皱眉道:“我跟着江怀雪在济南别院落脚时,常山曾端给他一碗腥味很重的药,我立刻去药房探查,在茶锥上发现一些粉末,应该就是这个。”“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吗?”裴书锦皱眉道:“当初我觉得这东西很像血竭,但却并不是,它是真正的膏血,十有八九是血液凝固后覆上树脂制成……”“血?”江逐星接过那块黑褐色的东西抽出剑来一刀破开,果然内里是红褐色,血腥味霎时更重了些。果然不出所料,裴书锦检查着那块东西,思忖道:“民间有许多药方会用动物或人血做引,达官贵人间生饮鹿血鳖血风靡一时,但其实这东西做补药功效都甚微,甚至血液不洁反而会至人死病,怎么会用来做解药呢……”“难道是什么邪门的法子……”江逐星想了想,吩咐永兴道:“永兴,常山但凡还有一口气,一定想办法给我逼问出解药的配方,还有曾绍辉和曾绍阳,他们多少也知道些,如果实在不行……就从曾有容下手,只要不伤及她的性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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