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弄来的?”
“李小童遗书的后半部分。”江酒臣说,“那天我在她的自杀现场偷出来的。人在死之后灵魂离开身体,有时会失去部分记忆。李小童以为自己还没有自杀,接着写下了这些东西。寻常人类看不见。”
“她是上吊自杀的,吊死在医院的吊瓶挂架上。”江酒臣说,“这个小细节你不知道吧?”
赵黎摇了摇头。
“你们有一个女作家叫三毛,就是这样自杀的,李小童在模仿她。还有里面的‘先生’,应该是指鲁迅。”江酒臣扫了一眼女孩的遗照,黑白照片上,女孩笑得很阳光,却被永远的定格住了,“她是复读生。应届时成绩还不错,也考上了一个重点院校。然而她母亲还不满意,偷偷改了她的志愿,强行把她送到了衡二复读。李小童性格很倔强,死不同意,她母亲以死相逼。”
“到了学校后她在课间时间看三毛的书,她的班主任,也就是林荟在监控摄像里发现,把她扯出来打了几个耳光,拖到走廊罚站。”江酒臣说起这些事来竟然非常详尽,这让赵黎很意外。
江酒臣微微顿了一下,接着说:“李小童是反抗最激烈的一个。不过在那个学校的环境,不可能。连累了整个寝室剩下的十三个人一起受罚之后,李小童再没做出格的事情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赵黎问。
江酒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李小童的脑电波残余,是我送回去的。”
沉闷的气氛一秒破功,赵黎看着江酒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说:“你下次再用这种名词,我就打爆你的狗头。”
江酒臣“啧”了一声,看了一眼李小童的墓碑,说:“别吓到孩子。”
赵黎:“……”
“她是单亲家庭,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她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对她要求很高。李小童跟她的母亲性格一样,两个人经常针锋相对,关系很不和睦。”江酒臣补充道,“她去衡二复读的费用几乎花掉了她家里所有的存款,由此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个孩子被逼得没有任何退路。”
说到这里江酒臣终于抛出了一个炸弹:“那天跟她一起的两个孩子,他们三个都是自杀者联盟的人。”
“什么?”
“自杀者联盟。都是一群死志很坚定的孩子,商量好要一起自杀,弄出一个大事件,让社会关注到衡源二中。阴差阳错的,也算是达到目的了。”江酒臣只是简单的阐述,语气里并没有夹带任何的个人情感,“还有林芸,她的大学同学听到这件事都觉得很震惊,虽然她的性格不是特别好,但还是一个很积极向上的学生,上学时跟班里同学的关系都很好,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而这样一个研究生刚毕业两年的女孩子,竟然使另一个女孩,在遗言上写下了“以命换命我不后悔”的话。
林芸因李小童而死,却又不全因李小童。而杀死李小童的又是什么呢?安放到林芸身上的仇恨,真的就是全部吗?或者说,她这么恨林芸,真的恨对了、报复对了人吗?如果不是,她又该去恨谁?教导主任?校长?她的母亲?
都不尽然。
死了一个老师对衡源二中来说毫无任何影响,就算换成死掉的人是校长,又有什么区别呢?
倘若真要仔细追究,李小童的家长、老师、当今的社会环境,都是杀死她的凶手。
林荟之死亦然。
一个畸形扭曲的环境,将一个好好的姑娘改造成了尖酸刻薄的恶魔;也没有办法教那个一年前还笑得很阳光的女孩子学会仁爱,十八岁的花季年华,笔记上那一行“他们都该死”,是有多么刺眼啊。
怪物大张着漆黑的嘴巴,将一个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们都吞吃入腹,家长们守在门外殷殷期盼,眼睛里闪耀着猩红的鬼火似的光。
衡源二中的风波热潮持续了不过一个月,新鲜的热点让媒体和众人都将其抛到脑后。清晨的怀安县林区,又传出学生近乎嘶吼般的晨读声。
阳光透过清晨的雾气,投影在衡源二中的坚固的铁大门上,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光影。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像是跨入了新时代的中国一样。
原生之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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