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明白,究竟怎么样才能成为江烬这样自由的人呢。来了这里之后,这种心态愈演愈烈,所以她一路跟着他来了疗养院。直到电梯停在五楼,看见那块指示牌,“非家属和工作人员谢绝入内”,她显然不在准入的两者之内。那她是谁呢?也是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向往的自在,是江烬付出了某些代价换来的。她永远不可能和他付出同样的代价,也永远不可能完全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她只能向他靠近,努力模仿他自由的样子,她的人生轨迹也许只在这一段时间内与他重合,能从他身上学到这些东西就已经很好了。与其再去探究那些可能伤人伤己的过往,她只要看着眼前的江烬,就足够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什么。”“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齐悦抱着双腿,肩上的绒毯让她瘦弱的肩膀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遥遥悬在地平线上的太阳光晕,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侧脸。江烬看着她,一时入神。“换句话说,每一片叶子都有自己的脉络,这些脉络的走向也许不完全相同,甚至截然相反。当它们落地的时候,也许这些脉络会交叠起来,但想让它们完全交融,就只有将它们全部揉碎重新拼凑。这样太残忍。”齐悦才十七岁。距离成年人的复杂还有段距离。但就是这段距离,让她超脱年龄的成熟显得那样柔软纯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如果那些过去里藏着会伤人的尖刀,又何必返回去再受伤一次呢。”她靠在膝盖上,熬夜的血丝让那双小鹿眼泛着点令人心软的微红。齐悦对江烬弯了弯唇,“现在的我们都很好呀。”云雾散开的刹那,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山顶上的每一个角落。冬日,暖阳。看见今天太阳的所有一切,都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江烬眼中的冰湖一点点化开,露出琥珀色的温软。他突然很想将这一刻记录下来。含笑揉了揉齐悦的发顶,他眼下的那滴泪痣在灿烂的金光下泛出了一圈旖旎的涟漪。江烬说,“是,我们都很好。” 心动松山地方不大, 江烬对这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熟门熟路地带着齐悦逛遍大小景点,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可惜齐悦头天晚上没有睡好,玩到中午就差不多没电了。吃饭的时候都是强撑着精神才没瞌睡过去。
下午等车去客车站的时候, 江烬看她背着大大的登山包, 靠在电线杆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好像随时都会被身后那个包拖垮,他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太弱了吧。”“……”齐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困, 明明昨晚也眯了一下,而且江烬也是一夜未睡,甚至是两夜, 怎么他就精神奕奕的。真不公平。“给我吧,别逞强了。”江烬接过她身上的包, 有点好奇她都带了些什么。齐悦撑不住,给他了。他掀开包往里一看,忍不住挑起眉。毛毯、水杯、洗漱包、零食、指南针……她还真的是来秋游的。不过带指南针就算了,她竟然还带了一整套物化练习册。怪不得这么重。好学生啊。真是好学生。江烬看齐悦一副快被耗干的样子, 忍俊不禁地揉了把她的头发, “笨。”回北溪的客车上, 齐悦一到了座位就睡着了。快下高速收费站的时候, 一个电话把她吵醒。祁明在客车站等了两个小时,再看不见她人,他就准备去报警了。齐悦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她竟然完全忘了这茬。再三保证已经在回程路上并且马上要到了, 才勉强平息了祁明的怒火。四十分钟后, 齐悦刚出客车站,就看见祁明和他的白色轿车站在一起, 冷凝的脸色十足说明了他的耐心即将告竭。“祁明哥。”她不敢迟疑,快步跑上前去,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低头在他面前罚站。祁明昨晚一夜未眠,就担心齐悦会出个什么好歹,甚至想连夜开车过去把人带回来。还好她平安回来了。本来预备好要教训她一顿的,但见她低眉顺眼,一副害怕被骂的小心模样,他一腔怒气全都哑了火。长长叹了口气,“回来就好。”“祁明哥,你没…没跟我妈说吧?”齐悦望了望他车里没有别人,期冀地看向祁明。“你说呢。”“应该……没有吧。”“当然没有。”“你一夜未归,还是和男同学单独出去的,这要是让她知道了,这车站都得给点了。”祁明说着又有点生气,抬手在她头上一通乱揉,直把她头发全都弄乱,齐悦像只小猫咪一样无辜地眨了眨眼,他才停手。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