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能持皇令拘留太后宫殿宫人,只怕太后日后颜面荡然无存。眼看兜不住,太后亦知私设暗室刑讯国丈乃何等大罪。最重要的是!那乐蛟看着草包一个,软弱无能,嘴竟然是如此之硬!任凭容寿百般手段,他硬是一个字都没有招供出来。如此……自己还有什么胜算?太后瞧着得了令已经要登堂入室拘留宫人审问的卫士,只得无力朝着容寿耳语。“快些私放他出来。”如今才想起来私放乐蛟,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显然已是晚了一步。乐蛟被抬出长春宫暗室之中时,浑身上下看不到可怖的伤口,却面色惨白如纸,臃肿身躯摇摇欲坠。他被两个内侍官强撑着,直到见到檐外月芽,听到身侧女儿扑身过来不断低声抽泣,才幽幽回过神来。他睁开眼睛仓皇四顾,脚步踉跄,眼中残余着大片大片的黑暗。夜已深沉,月色如钩。乐嫣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她眼中泛着晶莹透亮的光芒。见到乐蛟平安后,一颗心猛然松下,又见他如此悲惨模样,乐嫣浑身强装一日的孤高冷傲一下子荡然无存。她唇色惨白的靠近乐蛟,瞧着太医为他诊脉,却又不敢十分靠近他。直到送他出宫时,与他同坐一间马车内,仍避开坐着。直到……直到马车停落至乐府前,乐嫣才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问他:“你可当真是我血脉相通的父亲?”乐蛟方才暗室中手臂一直遭到反绑着,如今整个肩胛骨疼的厉害,他面对女儿的质问,气急道:“休信旁人胡言乱语!你母亲如此辛苦生下你养大你!你也质疑你的母亲不成?!”乐嫣仔细思量着乐蛟的话,胸口犹如被一双巨手一捶锤砸下,她忽地朝着他承诺一般:“我会禀明圣上……太后如此欺辱于你,私设阴室,私刑朝臣,便是圣母也不可嚣张法外……”乐蛟抬眸,以眸光止住她的话。“做皇后可不好做,若我说这只是一个开始,日后嫉妒愤恨你之人不知有多少,谣传之事也不知有多少……你无需顾忌你的父亲,只说你与陛下间……你可有后悔?”乐嫣微怔,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后悔……只是后悔不该拖累父亲。可若是旁的,却并不觉后悔,我知晓,只要陛下一日在,我就不会有事,他不会叫任何人动我,他会保护好我……”乐蛟望着天边的寂寥,看着这座风雨欲来的都城,忽地扯出微笑来。他亦是过来人,无需乐嫣说的过多,便能知晓如今她的心思。在旁人看来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只有他们自己觉得,是心甘情愿的坚贞不渝。“你不悔就什么都不该怀疑。除了为父,谁的话都不要相信,所有的事与你而言都是污名!”“你是我的长女,你母亲是大徵长公主,是满门英烈的符氏女子,你的外祖是救万民于危难助太祖夺下半壁江山的康献王,你身上永远都流着乐氏与符氏的血。你要相信你的母亲,外祖,从来都是忠于皇室,终于陛下的。你只管去做好你的皇后。”乐嫣面染悲戚,死死攥着自己裙上的褶皱。良久,她嗓子发哑道:“我…我知晓了。”……晚上檐外风雨交加,天色阴沉。屋中没有掌灯。乐嫣坐在窗边榻上,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静谧的空气中,她听到了廊下那道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片刻后珠帘被人轻轻掀开,走入一道如巍巍高山的身影。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寂寥雨夜,此般情景只怕使人心间发怵。可乐嫣却是想也没想,赤着脚下榻,奔去他怀里。却被他连忙拉开。乐嫣知晓,是因他衣袍上染了雨水,很湿很湿。可是她并不在乎。黑暗中,乐嫣紧紧揽着他的腰身,闷闷地在他怀里咕哝:“您怎么淋了雨?您是一国之君,若是生病起来可该如何是好……”皇帝用没有沾湿雨水的掌踅摸着身前娘子娇嫩的脸蛋,将她绵软的手反复揉捏在掌下。“离朕远点,别沾了雨水。”乐嫣今日却尤为傻乎乎的:“我不怕,我与陛下一起淋着雨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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