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只觉银光一闪,面上冷风呼啸而过。那把削铁如泥的天子剑,剑尖狠狠抵着太后颈前。殿中所有人吓得面无血色,纷纷连滚带爬上前。“陛下!”“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亲信一个个接连跪下,如今更顾不得尊卑,舍命去拦住皇帝的剑。满殿禁卫跪成一地,朝着皇帝劝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盛怒之下的皇帝,形容憔悴,面色阴郁的像是千万年雪峰。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斥问太后:“你当朕不知你做了什么?”“你联合臣子逼她离宫,皇后若有丝毫差错,你罪当万死!”堂堂圣母,万人之上,陈太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沦落到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儿子拿着剑相逼责问。她只觉蒙受奇耻大辱,只觉日后纵使还活着,传出去只怕也没颜面见人了!被自己亲儿子拿着剑抵着脖子,想拿着她给他心爱的娘子抵命?!她跌坐回地面上,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哀哭,“先帝啊!你睁开眼瞧瞧!瞧瞧你这个好儿子,如今是要为了一个冤孽弑母了?他要逼死我啊……”周围禁卫一个个几乎要抱着皇帝的袖,拦着皇帝劝说:“陛下,万万不可!太后是您生身母亲啊。”见数人死命拦在自己身前,太后也没了方才的肝胆欲裂,只捂着冰凉的脖颈冷笑:“那时京城百姓一个个被几句谣言撺掇着就恨不能攻入皇城来,那时有何法子?若非着实无法,朝臣如何会逼迫她!”皇帝只觉头疼欲裂,疼的几乎欲死。他以剑挥退宫人,甚至提剑便砍,颇有些疯癫的不管不顾只要杀太后的模样。“你既这般想念先帝,朕送你去见便是!”太后见他这副疯魔之态毫无作假,仿佛下一刻真的要当中一剑结束了自己,脖颈前的冰凉更吓得她不知如何说话。她双手直颤,以往盼着乐嫣能知晓些轻重,若是遭到欺辱,能自尽以保清白才是。可如今却当真是害怕了——害怕乐氏若是有一个好歹,这畜牲只怕真会一剑结果了自己。“若她不愿意离宫,谁还真能逼迫她?她若是有骨气的早该自尽了去,可她偏偏贪生,哀家也未曾说什么,放她离宫去了……逼她的是百姓,是那些逆臣贼子,哀家又有何法子?你这般稀罕她,索性便将全天下人杀了去!”太后心知肚明皇帝今日发疯的原由,皇后离了宫中自是生死不定。他只怕才得了什么坏消息,才会失态至此。这段时日京中层层戒严,便是连宫外消息也传不进来,谁知如何乐氏如何了?她也不想去打听这等丑事,毕竟再是废后,也曾经是皇后,若是还活着,更是名声不好……皇帝听她如此轻描淡写的带过她的一切痛苦,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攫住,一阵阵刺痛。从骨髓里生出来无休无止的绝望,胸口中宛若溃烂了一块,叫他几乎无力跌倒于地。祖父、父亲,恩师。自幼对他口耳相传的教诲,他力疾从公,入军数载屡经生死亦无半点怨言。他很小很小时,便知晓自己肩头的使命。可这日,他只觉彻骨荒凉。这些年夙夜匪懈,励精图治,皆成了笑话。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这些人……他以命相护的天下臣民,竟连他的娘子都容不下……殿中穿梭着阴凉腥臭的风,皇帝手中宝剑跌落在地上。紧接着,一声钝响,高大的身影砸向地面。周身无数禁卫一拥而上。“圣上!快传太医……”皇帝周边很快便聚来许多许多的人。内侍,护卫,太医。一个个胆颤心惊,上前替皇帝问脉。北胡女子送来的那颗香珠果真是旷古未闻的药珠,这才给了太医院寻解药的时机。皇帝本就龙精虎猛正值年岁,这回伤了肺腑,可满宫太医瞧治慢慢调养恢复如初不难。“陛下身上余毒才清,万事要以静心调养为上。这是气血攻心,思虑过重,日后切莫再惹得陛下动怒,伤情……”尚宝德听着太医诊断更觉愁苦。
心中盼着早日将皇后平平安安接回宫中……他叹息一声叫一众太医退下。却见太医中有一人抱着药箱迟迟不肯离去,望着龙塌上人影,一副欲言又止神色。“呦,医正您是还有什么吩咐?”事关皇帝龙体,尚宝德自然不敢糊弄,连忙追问。医正似是做了极长一段时间的心里挣扎,这才苍白着一张脸才与尚宝德道:“我罪该万死……我有一事容禀陛下……”尚宝德被他这番若丧考妣的神情吓得后背发凉,结结巴巴问道:“何、何事?”莫不是陛下身子又出了什么大事?可怜见的,今年流年不利,满朝都靠着陛下担着,陛下可千万不能倒下了……“事关娘娘……娘娘前些时日苦夏,中旬癸水断断续续,有约莫十一二日,后几日臣与几位太医诊脉,一致觉得脉象如盘走珠。本想过几日等脉象流利了再确诊……却…却怎知……”脉象如盘走珠, 来回游走,是为喜脉。却怎知,后几日又出了那等凶险之事。朝臣请愿, 废后离宫而去, 听闻又遭襄王叛军挟持。谁知……说句大逆不道之言, 谁知如今是死是活?此事太医院中沉寂许久, 说与不说反复掂量, 直到这几日,眼见皇帝苏醒, 此事才终究不敢瞒下去……鎏金双龙戏珠铜香炉前香烟氤氲, 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沉香。尚宝德嘴中反复默念着几个词, 像是没明白过来,许久猛地一震。他望着几位太医, 面色煞白, 倒吸凉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为何如今才言明!咱家只怕也要被你连累死!”几位太医皆是讷讷不敢言, 只道是:“先前是脉象不定,后满宫中又为陛下中毒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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