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人常传,应帝长女,‘远山芙蓉,沉鱼落雁之姿。’这般相貌举止,礼节不出差错,如何也不像是一个才被寻回的公主……乐嫣对众人赞扬声充耳未闻。朝着皇后行礼过后,缓缓落座。她抬眸却见命妇间面靥繁复,各色斜红胭脂,长裙曳地,大袖翩翩,饰带层层叠叠。礼节与大徵相似,穿戴之上细节却与之相差甚远。繁华、飘逸、奢丽。皇后猛然间多出一个女儿来,底下多有命妇偷偷打量皇后神容。却见皇后唇上含笑,心无芥蒂朝着一众命妇笑着:“这孩子自幼待在北地,如今才寻回,该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儿。奈何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国君也实在抽不出空来……”虽是宫宴,国君却并未前来。命妇齐聚殿中,满殿珠围翠绕觥筹交错间诸多女眷立即迎合起皇后的话来。皇后听着,与几位世家夫人问话,又看向乐嫣,见她并未穿宫裙,甚至连步摇金冠也未曾佩戴,诧异问她:“可是那身宫裙不合身?礼冠为何不戴?”宫裙是乐嫣自入宫那日便由着女官亲自量体裁剪的,如何也不会不合身。至于那顶通体以绿松玛瑙,珍珠宝石头冠,当真是极尽奢华。只可惜听闻那顶礼冠乃是宫中特意为栖霞公主及笄礼上所制,这些年来更是只有栖霞公主能佩戴。乐嫣没有夺旁人东西的喜好,更何况是那位——她垂着眸,嗓音听不出情绪,只道:“多谢皇后抬爱,只是栖霞公主的金冠,我不当用。”众人非是傻子,一听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皇后眼中闪过愠怒,自己肯赠与栖霞及笄礼上的金冠给她借戴,怎知她却如此不识抬举?她微微蹙眉,正欲发言,却听殿外嘈杂纷纷。“娘娘!喜事!”宫人仓惶跑回来,顾不得众多命妇在场,便朝着皇后报喜:“娘娘,是公主!是公主回来了!栖霞公主回来了!”皇后一怔,手中酒樽应声落地,面上登时喜不自禁。宫人话音方落,殿外廊下已经传来女郎沙哑的哭声。“母后……母后……”栖霞不顾殿外宫人劝阻,泪水如珠闯入殿中。望着上首雍容华贵的女子,栖霞痛哭着扑入她的怀里,喃喃哭道:“母后,女儿回来了……”她本该是众星捧月,是大应最为金尊玉贵的帝姬,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这生中还会遇到过如此苦难。一路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几次险些葬身大徵铁骑刀下。甚至为了躲避追兵,她们一路不敢走官道,只能抄着最偏僻的林间小道,一路追兵不断,只得藏身各处腐败树坑地洞。饮泥水吃野草充饥,与蛆虫蛇蚁为伍。身边的婢女护卫几乎死绝,才得以护送自己回了大应。望着自己生长于此的国土,望着那些臣民百姓,栖霞不由得痛哭流涕。她早就悔了……后悔当日为何不肯听母亲的话,为何偏偏要淌这趟本该不属于自己的浑水?若是她不曾离开父母身边,便不会遭到如此苦难……“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后亦是眼含热泪,轻轻搂着女儿消瘦不堪的肩头。忽地,栖霞身子一僵,她看到了殿中那张化成灰她也忘不掉的面容——她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神情渐渐染上愤懑。一把推开皇后,冲了过去。宫人们连忙将乐嫣护在身后。“她如何会在此处?!”栖霞满是伤痕累累的手指着被人众星捧月的乐嫣,嗓音几乎泣出血来。她尖声质问:“她怎会在此处?!”皇后见到憔悴至此的女儿,正是肝肠寸断之际,又听她如此胡言乱语,不由轻声呵斥:“不得无礼,这是你长姊……”栖霞狠狠掼掌往阻拦自己的婢女,连皇后的劝阻也不放在眼里,只大声道:“她才不是!她才不是我长姊!”“她是大徵的废后!她是大徵的废后!”乐嫣眉眼生的好,眉眼妩媚,眼波含情,九成像了南应国君。若说她不是国君之女,众人自是不信。可这大徵废后——
殿内诸人闻言面色微变,纷纷朝着宫人身后的那位投去狐疑的眸光。乐嫣见此没说什么,心中却咯噔一声,暗道不妙。两朝如今这般敌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跟大徵扯上关系,只怕跟是不妙……她思忖对策间,又听殿外有衣裳窸窣声。国君身后跟着几部尚书,负手从殿外走进来。场面寂静,并无人通传。殿中这场闹剧,却随着国君到来悄然而止。连栖霞方才的疯癫神色也缓和了几分。“阿耶……”国君蹙眉的神情,叫自幼惯会撒娇卖痴的栖霞想也不想便含着哭腔示弱。“阿耶…女儿回来了。”“芸娘回来了……芸娘险些就死在北朝刀下,再见不到阿耶阿娘了……”她哭的泣不成声,好不可怜,满殿中众人跟着动容。国君行至宝座之前眸光扫视一圈,才从那张宽大龙椅上坐下。满殿落针可见的肃静声中,国君淡声道:“芸娘回来了?”皇后快与他做了二十载的夫妻,自然察觉到他神色中的不善,心知若是再叫栖霞折腾下去只怕会惹怒了他。皇后当即眼神使唤女官将栖霞劝下去。她又亲自给国君斟酒,道:“这孩子受了好些惊吓,一路又吃尽了苦头,难免有些胡言乱语陛下千万别与她计较。今日是给大公主设的宫宴,别为了这孩子胡言乱语惹了心情……”“我不走!”皇后话音未落,栖霞又挣扎起来。往日她是帝后掌上明珠,走在何处都是众人恭维的焦点,今日好不容易回朝却见到如此一幕?她低头望着自己裹满淤泥的裙摆,又见如今端坐宝塌之上容光绝艳的乐嫣。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她毁了!被她夺走了!如今她竟然还恬不知耻来夺走自己的父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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