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志明和郭宇被捕的那一天,同样是我生日那天。警察破门而入的前一刻,我已经穿好了他们给我买的新衣服准备出去。庄志明和郭宇很早就和我们说要在我生日这条带我和我哥去游乐园,吃炸鸡汉堡。
一群人冲出来把正在换鞋的庄志明铐住,带上头套;又一群人冲进卧室里,把我妈郭宇拖出去。
最后,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注意到我哥和被我哥牵住的我,笑着走上前,和我们说,小朋友们不要怕,警察叔叔就问你们几个问题,没什么的。
他找错人了,我和我哥并不知道什么。可即使没有我们的证词,爸妈被定罪依旧很快,不过几天时间他们的判决就下来了——有期徒刑二十五年,没收违法所得。
就是这条附加刑,让我和庄应北没了家。我们被政府的工作人员送去福利院。那年我十岁,庄应北十一岁。
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至少过惯了好日子的么觉得。那个女老师叫冯华,她经常罚我们这种沉默不会讨人喜欢的小孩。
在冬天罚站,常常是等我们冻到嘴唇青紫才当我们回去。她尤其不喜欢我,也尤其喜欢庄应北,因为他太会说话了。她不让我哥来找我,不让我哥对我好。有一次我算术题没做好,被她罚不能吃晚饭。我哥偷偷藏了一个包子给我,他送过来,我还没等吃上一口就被冯华发现了。冯华好声好气地说了他几句,对我则又打又骂。我因此几天没睡好觉,因为浑身上下躺到床上密密麻麻的疼,我的身体像腐烂的饭菜,青紫像霉菌那样滋生。
庄应北后来知道了这事,他抱住我,至少有五分钟沉默。
他一直没说话,当我以为他只是想安慰一下我,但是他说,再等等哥哥,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一起逃出去。
他真的做到了。
在我们十四岁被真正领养之前,庄应北其实有一次很好的机会。听说那次那对领养夫妻非常有钱,我相信我哥一定能过的很好。可是他非要那对夫妻连带着我一起收养,否则他不会去。因此他失去了这次机会,直到很久以后我再想起来这事,我认为他这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无论是想谈恋爱的喜欢还是对弟弟的喜欢,毕竟这两种都会成为最割舍不掉的感情。
他明明可以撕碎诺言把我丢掉,可是他却非要和我共同在泥潭里受苦,也许爱比誓言更有约束意义。
十四岁那年我们遇到一对和蔼的领养。和上次一样,那对夫妇首先看中的是我哥哥,我哥哥也提了同样的要求,这次他们同意了,于是我们终于能有个家。这对夫妇都是教师,平时对我们很好,对我更好。我们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我以为我的幸福从此刻开始贯穿我的一生,没想到幸福的剧本不属于我,而一时的幸福要一生的痛苦来弥补。
庄应北一开始并不接受我畸形的爱意,他其实只想当很爱我的哥哥。但是我是一个缺爱的人,不如说我先天畸形。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他并且我一定要拥有他。
我在十六岁那年强迫他和我接吻,成年那年强迫他和我发生关系。我没考虑过他的感受,因为他不善言辞,像沉默的海,于是我便以为我是茫茫大海里的唯一一艘小船,他可以包容我的一切,可是直到我哥自杀,直到他死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我也曾是害死他的人之一。虽然他的遗言是他也很爱我,我并没有错,可是我觉得如果我不强迫他一切都会好很多。
至少,他不用一边愧疚一边迎合我。
爸妈崩溃地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摇了摇头。他知道我所热爱我所讨厌的一切,我却对他一无所知。我知道他的生日是五月二十六号,然后呢?都不知道。我作为年下者竟然如此自以为是又持宠而娇。
他下葬那天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此前几天我一直不能脱离自己的幻想。那天雨不大,但不带雨伞也还是会被淋湿。我像往常那样出了门,被淋湿才发现再也不会有人惦记着给我撑伞,这明明是曾经那么理所应当的小事。
墨绿色的松柏,雨好像蒸腾起了一层薄雾,或者是眼眶起了一层薄雾。墓园里除了我空无一人,那么寂寥。坐在墓前我还有点恍惚,看着手里已经老旧生锈的铁戒指发呆。他其实很排斥公开我们的关系,但他一点都舍不得不对我好,这对戒指是在我强迫他接吻的不久后他亲自给我们带上的。
你送给我的戒指生锈了。
我手上的这枚戒指被雨水打湿后,又被我浑浑噩噩地埋进土里。我似乎祈祷着生同衾死共穴,但是我还有爸妈。他们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没办法一走了之,让他们没人照顾。于是我只能这样幻想着和庄应北合葬。
我开始想庄应北的死因。大概是被校园时霸凌和前段时间别人用我和他的事威胁他吧,又或许是大学的时候制药事故,导致他毁容见不得人?
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他想让我做他无忧无虑的弟弟。可是我早就知道了,我以为他会来找我商量,会寻求我的帮助,可是他用了最有用也最无能的方法解决了一系列丑事。
他去死了。
庄应北是个胆小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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