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就是心甘情愿的啊……”有人出声,底气却不再那么足。“没错!彩灵,尹道航是心甘情愿救济我们的。你看我们这些人,没他帮忙,又如何活下去?”一人理所当然地问道。“彩灵,你也是受了尹少爷接济的,别以为自己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名叫彩灵的女子强忍哀伤,道:“那是因为有些人知道有尹少爷的帮助,便再也没好好耕种了。”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声音冷静了不少,重新抬起头,直视那一双双逼人的眼眸,好似她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今日这些话,我便说开了。尹少爷去年给我家的粮食和银钱,后来我都还回去了。我和我家郎君有手有脚,自有办法活下去。但你们,一个个青年壮汉,却都想靠着不劳而获生活!时至今日,甚至还觉得尹少爷是想卷钱逃离这里。就算他真的想卷钱离开,又有何过,钱是他尹家的,不是你们的!”彩灵可谓字字铿锵。这些话以前并非无人提过,可那时总有另外的声音嚣张无理的反驳。此刻,他们却像是被再度施了噤声术,只是面目狰狞的对彩灵怒目而视,却发不出声音干扰彩灵所言。“梅香与我说过,尹家是真的没钱了,尹少爷得了重病,却没钱治病,今年一直都拖着,如今是……”彩灵声音有些沙哑,潸然泪下,“尹少爷是真的走了啊……”一些人脸上终于浮现动容,仿佛那被蒙蔽的良知冒出了一点头,眼眶也稍稍红了:“咱们,是不是该去送一送尹少爷?”“……”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就我们这幅模样,有资格送尹少爷吗?气氛变得沉默,大家相顾无言。一些想打破这种气氛的人即便想张嘴,却也还是不能说话。林眠鱼依旧靠着树,双手抱胸放在臂弯上的食指轻轻动了动。“噗——”仿佛牵一发动全身,原本想开口捣乱的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而后痛苦地捂住肚子,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这些人的样子吓坏了众人,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句“妖仙大人饶命”,继而连三的声音便跟着喊起来,不一会儿,尹家门口全是求饶声。“尹道航已逝,若真心想祭奠他便进来,我不会故意伤人。但若想来灵堂闹事,我绝不会放过他。”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漫天落下,传入每个村民的耳中。一些刚起床的村民突然听闻此事,全都愣了神,最后匆匆穿了衣服从家中赶出来。大部分村民原本也在尹家门口守过,但都是觉得尹家可能真的没钱后,开始自个忙自家的活。少部分村民以前阻止过想去尹家闹事的人,但差点被打得头破血流后,也不敢再管这事了。他们都未曾想,有一日会听闻尹道航突然逝世,难以置信地前来,便看到满地白纸以及听到凄哀的哭声。
梅香哭得大声,苏子程一人主持大局,将尹道航埋在了后山,那里有着尹家其他人的坟墓。他们站在墓碑前,望着冰冷的墓碑上的名和字。一切都证明生命不可再来,那个曾经温柔如水的男子从此被埋入黄土,再无展露笑颜的可能。有村民许是真心悔过,有村民许是见风使舵,但至少此刻没有了唯利是图的模样。那一日,村子难得没有吵闹,只有哭声。梅香后来离开村庄,带着尹道航以前给的一些银钱去了东屏城生活。仍有几个不死心的村民好了伤疤忘了疼,吐血的病症刚好,便又前往尹家,想偷偷找找有没有遗留的财务。未曾想,那蛇妖依然坐镇尹家,当他们直面对方时,明明是一副人类的姿态,却仿佛看到了一条巨蟒,只觉深深恐惧,他们吓得屁股尿流,逃回家后,又是面临好几次吐血差点一命呜呼,此后再不敢前去。后来,不知是谁请了几个不识相的道士来除妖,但连蛇妖的影子都没见到,那些道士便说这里的妖仙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说给再多的钱都不会再来此了,然后桃之夭夭。此后,这个村有了上古蛇妖守护尹家的传闻。过了一年,到了尹道航的忌日,有人路过尹家,发现尹家周边连杂草都没有,一直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有一日,三三两两的村民在尹道航墓碑前除杂草,上香祭拜时,还看到苏家大少爷苏子程前来。双方无语胜千言,最后,村民们纷纷虔诚地拜上一拜。有人轻声喃喃道:“尹少爷,是个顶好的人,从前是我们辜负了他。”苏子程看着这一幕,望向一如既往的天色,心想,持生所行善事,并非毫无回报。但这已是后话。那段时间,林眠鱼在菩见禅寺和尹家两头跑,不出一个月便解决了尹家之事,而身上尹道航给予的功德竟又厚重了几分,让他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久后,来到菩见禅寺的香客某日突然发现,那颗枝条干枯的矮小柳树,仿佛忽如一夜春风来,长高了些许不说,柳条更是青翠欲滴。香客惊叹:“小师傅,这里的柳树何时长得如此好了?”小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笑眯眯道:“施主,我们住持说了,遇到什么难处可对这棵柳树许愿,说不定能实现愿望哦。”林眠鱼从妖修诤灵录上学会了附身无灵之物的法术,从此附身柳树,每日除了听经闻法,便是一面修行妖修诤灵录,一面消化那份功德,此外还有听听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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