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凉着真染上风寒,顾不得自己身上也湿漉漉的,便去净室备了水。净房内单独起了灶,热水是不间断的,只消将温的倒掉再舀些热水蓄满木桶便好。采茵很快备好沐浴的东西后便走进内室想唤姑娘,却见姑娘凝着眉,拿着方才太子殿下给的雪青色帕子在椅子上愣神。那料子是月华锦,一匹万金,帕子边缘的金边滚线昭示着主人身份尊贵不凡,与这房间显得格格不入。采茵知道姑娘是还在想方才的事。说起来也怪,从前姑娘一心爱慕太子殿下,她就也觉得那样锦玉堆出来的人儿自是样样都好,才惹得姑娘芳心暗许。可姑娘变了心性儿后再与太子接触这些天,却觉得他一点也不考虑姑娘的感受,处处强硬,不容反驳。她不想姑娘再想着太子殿下的事,与他产生纠葛,适时打断道:“水备好了,奴婢服侍姑娘沐浴吧?”沈灵书放下锦帕,去了净室。褪去衣裙后,沈灵书任凭热水将自己一点点裹住,温暖的水波好像能冲刷掉方才淋的雨和那人触碰过的痕迹。她蹙起了眉,脸色有些惨淡。今日去侯府见到曹澜本是好事,她笃定曹澜心里有她,略感欣慰,可就如同曹夫人所说,她想嫁入侯府这条路并不好走。除去曹家本身自己的考量,还有陆瑶在旁虎视眈眈,更别那莫名其妙转换了心性的陆执。他并不喜欢自己,只是眼见着从前围着他转的人突然望向了别人,心底产生的不甘罢了不过是男子间的胜负欲。不然,他又怎会说出侧妃二字。其实如今,他便是给她太子妃之位,她也不稀罕了。世间好儿郎多得是,并非只有他陆执一人。如今,她把该表达的心思都释放出去了,日后的事,还是要看曹澜的行动。今日在侯府与曹夫人说的那些三分真七分假,实则带着诓骗。圣人会不会允了陆瑶的心意,替她赐婚也说不准。只是若真赐婚,那么曹澜会为了她抗旨悔婚么?她倏地睁眼,热气升腾着四周都变得不真切。她突然有些怕。她从来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她好怕重蹈覆辙,直到上辈子灭门之日也没能找到真心疼爱她的夫家,也没能查清楚沈家不曾急功冒进的证据。没人能帮她。可她不能倒下,她只有靠自己。从净室出来后,沈灵书端坐在妆奁前擦拭青丝,帨巾洁白柔软,衬托得那缕青丝柔如墨缎,泛着莹润光泽。采茵蘸了些许桂花油替沈灵书涂抹在发梢,对着菱花镜娇憨道:“姑娘真好看。”沈灵书温婉笑笑,经历了一天的勾心斗角,此刻夜晚间,她们主仆二人说着话,保养着头发,一瞬仿佛回到了从前还在王家的光景。从前在江南时,沈灵书也极为娇气,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众多,只因她母亲是王家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她是母亲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千娇万宠的宝贝。可爹娘过世后,外祖母常年卧病在床,扬州那几房对着母亲的家产虎视眈眈,父亲生前常年戍守边关,在京的宅子无人看管,更无根基。她便只得听从圣人的旨意入宫安置,身边除了宫中内府拨过来的,可堪信任的也只有一个采茵,再不如前。主仆二人正其乐融融,二房上的丫鬟来报栖凤宫的素兰姑姑来了。沈灵书与采茵对视一眼。这么晚了,萧后派人会做什么呢?她放下手中的帨巾,飞快地瞥了眼桌案上的手帕,声音有些紊乱:“去给素兰姑姑倒上盏茶,说我换了衣裳便来。”采茵应声,又忧心的望了眼窗外,低声提醒:“姑娘快把帕子收好。”一刻钟后,沈灵书去花厅见素兰。她换了身单薄的纱衣,外披着一层烟笼纱罩衫青丝,青丝只被一根玉簪随意挽起,湿漉漉的水珠几颗迸溅到锁骨上,更显肌肤莹润。明明只是最简单的扮相,举手投足间却潋滟如泉,明艳生姿。沈灵书笑着抬手道:“姑姑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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