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走了几步,低头看向香案上残留的白色粉末,抿着指尖嗅了嗅。他自幼出身宫廷,母后早在幼年的时候给他和长姐服下百毒不侵的丹药,区区迷香,又怎会困得住他。只是他不明白,就算袅袅迷昏了他,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长日寂寂,更漏漫漫,陆执坐在她曾坐过的椅子上,脑海中一遍遍勾勒她的娇靥,心头酸涩悲凉。——回京大军众多,便弃船走的陆路。春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大军走了半月才到上京郊外。数日春雨后,上京城外满目萝绿,官道两边的迎春花傲然绽放,仿佛披上了一层如屏如障的绿意。柳树抽出了新芽,随风摇曳,美的像一幅泼墨山水画卷。此刻夕阳将至,马车随着粼粼之声,踩着落日余晖,在城门口慢悠悠停下。城门楼两侧的桃花杏雨被风吹拂,落在土地上,随军的肩上,马儿上,好不惬意。沈灵书初时有些晕车,坐得多了,便不那么晕了,也能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黄昏暮色。离开那日,她在马车中晕晕乎乎转醒,便知道自己的迷香没效力,反而被凌霄端来的那碗汤药给下套了。凌霄明明答应了她,封城那日带陆执离京,可到底还是他的人,倒戈了也正常。她本想让陆执离开台县,自己出去,以身偿了那被无辜射杀的三十几条人命,挽回陆执失去的名声。只是没想到陆执给自己下了药,没能按自己的计划行事,沈灵书心中惴惴,只得另想个法子。袖中那张林家二小姐的籍契文书也被她直接撕了。她是沈家人,岂会躲在他的羽翼下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更不要他自以为是,一个人留在孤城之中,却替自己铺好了路。她不想再亏欠他。临走时陈太医拟了一方子交给凌霄,沈灵书每日都按时喝药,身子已经好了大半,随军那些有不舒服的将士也都依养按方子煮药。连宋引也不例外,还打趣着自己这支军队充满着药香,这哪是要上战场打仗,这活脱脱一窝病秧子嘛!沈灵书看着三年未见的上京城,心中百感交集,她甚至依稀可以描绘出,当时她和采茵是顺着哪条街跑出来,又上了哪条船。时过境迁,搁置在心底的爱恨,仇怨,竟然如同这春风过境一般,悄然散开了。大军稳稳停在了城门楼前,祁时安身骑棕色骏马,高高扬起手中文书:“吾乃常州知州祁时安,手持太子手谕,速开城门。”城楼上的守城士兵见是曾经的大理寺少卿,是熟人,顿时抱拳作揖,高声回道:“祁大人稍等!”说完,他振臂一挥:“开城门!”承天门的大门缓缓打开,逆光而来一匹白色骏马,握僵的指节骨节分明,一袭玉冠紫袍,袍角末端绣着金光闪闪的四爪蟒。祁时安渐渐看清了来人,微微挑眉。少倾,他翻身下马,作揖行礼:“七皇子金安。一别数年,殿下别来无恙。”陆澜挑起眉,笑得邪气:“托我哥的福,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回邺国。”祁时安负手而立:“殿下即将位及储君,不高兴?”陆澜神情顿时垮了下来:“高兴个屁!让我哥亲自来跟我说,不然这事就不作数!”祁时安淡淡笑了。陆澜见他笑,更不开心了,方才在城楼时预演了好久,方才端起来的架子,一瞬破功。他翻身下马,朝祁时安走近了几步,憋着嘴:“老师,别什么太子之位不太子的了,我被一女子甩了,你足智多谋,快教教我!”祁时安扶额,当初圣人在诸皇子之中挑选去祁国的质子时,想也没想,便选中了素好风月,不学无术,整天挥金如土的混日子的陆澜。不成想,这几年过去,陆澜的性子还是没变。两人并肩而行,身后大军呼啸过境。祁时安顶着尘土,无奈问道:“说吧,这次又是哪家的姑娘?” 待归陆澜瘪了瘪嘴, “这次是真爱!”祁时安以拳抵唇咳了几声:“四年前,许阁老家的小孙女周氏,卢尚书的妹妹小卢氏, 还有汝王府家的清河县……”“停停停!”陆澜被他绕得有些头皮发麻。陆澜勾着祁时安的肩, 压低了声音:“老师,就一次, 最后一次!”“若是不成,那父皇这次给我安排相看的宰相府四姑娘,我闭着眼睛娶了还不行?”祁时安挪开了他欠欠儿的手,抿唇道:“下不为例。”陆澜唇边扯开了一抹笑, “就知道老师最疼我。”说着, 陆澜凑到祁时安身边耳语了几句。祁时安略皱了皱眉,随后“嗯”了声, 继续道:“我等下要进宫述职,你送马车里那位娘子先回祈府, 改日再聊聊你这位心上人。”陆澜眼眸亮了亮, 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祁时安似是不放心,又转身朝后走,行到马车旁交代了几句, 见沈灵书点头这才放心。既然她不愿以林阁老家二小姐的身份在京居住,为了避风头, 先去他府上暂住也好。陆景宴心尖上的人,他怎么都要护好。祁时安带着大军朝宫门行去,朝朱雀门走去。
陆澜也重新骑上马, 唇边叼着不知哪找到的野草, 懒洋洋的握着缰绳,为身后香车开路。整个上京城遵循着东贵西富的原则林立而建, 祁时安这样的天子近臣府宅便落在东边的兴宁坊。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门前管家识得七皇子,早年间这位七殿下没事便来缠着他们大人秉烛夜游,是以恭敬行礼后,引领着贵人们入府。祁时安早前派了人提前来报信,管家便引着沈灵书去了碧水阁,那是整个府邸风景最好,最清凉的所在。沈灵书推开院门,满树玉兰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洁白缤纷的花瓣似雨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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