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慧听此,顿时冷笑:“是啊,倒是怕是后悔也晚了!这家里头,什么太太,老太太可没一个喜欢我们的,只看着李家,顾及几分,可凡事有个万一,万一、万一离了,有个庄子,我们还有个容身之处,若我们身无分文,如何才能活?”李婠眼神也空了一瞬,她望着案上的一支红梅,说道:“若真有那日,你们回李家去罢。”春慧顿时落下泪来,哭道:“是啊,到时候,我们回去当富贵人家的奴才,你去当个流落街头的小姐!”说罢,她边哭边跑出去。夏菱也落下泪珠儿,她拿帕子抹了,低声道:“姑娘做事一直这般,何不给自己留个退路?”李婠喉咙如吞了一个铁锭,她摇了摇头,没吐出一个字,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次日天色未明, 李婠便命夏菱将她所说的“买画”一事与菊生说了,菊生外出去打听。不到半日,菊生回了,说道:“在城北东辰巷子里头, 有好几家买卖书画奇石的, 打头那间画斋叫‘如意斋’正是孙府引内弟开的, 又托了人去进去问, 只暗地里, 一幅画要这个数。”他右手比划了个二, 又食指写了万的最后一笔。李婠点头,赏了五百大钱给菊生买酒吃, 菊生忙谢恩退下不提。且说李婠主意已定,也不等春、夏二人再劝, 找了个信得过的中人, 将名下近七成家资, 诸如古玩字画、田地、酒楼类折成现银,凑了整二万两, 托了中人在如意坊买了幅前朝画家黄山石的《仕女游春图》。来日,梁州孙府引生辰, 便命人将画装了个木漆雕花匣子,以寿礼为名, 一径送到了孙府上。这日晚,李婠与老太太、贺夫人、秋夫人、陈芸、陈蕙、陈茯一干等人去了孙府方回, 与其余人一一拜别,回了院子。还没进屋, 便见一小丫头在前头匆匆来报,道:“有位姓马的管事说事急, 已在花厅候了好些个时辰了。”李婠听此忙进了厅中,直问道:“是出了什么事?”马管事起身回道:“东家,对面运了批布进城来,以七成价出市。”李婠听了,也不急着思索对策,一面请人坐下,一面叫人倒上茶来,又说道:“七成?”马管事道:“正是。下月各布庄头子们怕会使对面的布。”李婠想了想,问道:“价竟这么低,他们以什么得利?”马管事道:“只叫人打听出来,怕是压了下头的价。我们样式新些,若也将价降些来,怕还是能卖出些。”李婠左右思忖,最终摇了摇头,说道:“布行中人行事,本是向下压利,以前价便低了,如今怕是更低,民何不怨声载道?又如何能长久?这是其一,二则这价轻易降不得,如今降价,再升怕是难了,况且多出利全在了布庄,也与民无利。”马管事也想了想,说道:“是这理儿。只是怕坊中布堆着,越积越多,不如先将坊子先停了,省些本钱。”李婠又摇头说道:“若差役一来,便停了坊子,只怕坊中人心惶惶,这是其一,二则,许多女子靠着每月工钱过活,轻易停不得,且以不变应万变罢。”马管事低声道:“东家心善,是我等福气。只是才将未说全,坊中布越积越多,倒是小事,只这布买不出去,银钱没了来源,坊中一千多人工钱月月都要结,这怕是会成个大窟窿。”李婠双眼看向墙上一副《女子纺织图》,图中十多名女子弹花、纺线、打线、浆线、作棕、吊机、织布,忙忙碌碌手中不停才能得一匹布。她心说:日日手脚不停,何等不易才得一匹布来。若我轻易停了坊子,如何能对得起坊中千人?她整了整面色,笑道:“这事我来想法子。你还是回去照看这坊子,一切照旧便是,每月只管将账本送过来,我让夏菱称银子过去。”马管事见李婠主意已定,也不再劝,退下了。只李婠面上说得轻松,却也没仙术变不出银子来,只能将自己名下余下的金银首饰、配饰、手串、并着些古玩字画、药材香料一一让人折了现银。夏菱每叫人将库房里头东西往外抬,便要哭一场。这次,到了月末,她见着少了一个角的库房,心中惶惶,又见两个得用的小丫头偷偷瞧着她脸色,少不得面上要撑起来。她将一只几十年份的老参取出来,吩咐道:“将那两个青花瓷板插屏与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摆外头些。”两个小丫头照做了。她左右想着:屋里虽说少了些贵重的小物,左右倒腾挪移,也能撑着场面。只是一月里头的开支也不止工钱一项。每每马管事派人来,开口就要银钱。夏菱听了,与春慧也不止一次在私下说,怕是马管事偷偷做了假账目,只两个机灵人左右验看也没瞧出蹊跷。于是这场面没撑多久,便破了功。夏菱此番叫了几个心腹的粗使婆子抬了屋中一应柜子、桌子出去,她扶在门边,只觉得自个儿心也空荡荡的了。她低声说道:“这到好了,都空荡荡的了,就是耗子也在这儿安不了家了。也再别说卖什么箱子柜子椅子桌子了,现下就剩了几件便宜衣裳还在柜里头。”这日早,院门还没开,春慧悄悄开了院门,提了个篮子往外头去,穿过一个夹道,转了几个弯,下坡到了北园子一月亮门口处。她往内一瞧,只见花草树木上头雾蒙蒙一片,中间有个穿着红绫青缎小夹袄的人,她往前悄悄地走了两步,见是夏菱,从后面拍了下她肩膀。夏菱被唬了一跳,吓得往地上一蹲。回头一见是春慧,先舒了一口气,后怒道:“你走路没声儿?在这儿吓人!”春慧开口讽刺道:“我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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