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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歌谣(8 / 15)

当时恰逢运动进入高潮,村寨里又发生了一些事,比如某家的田地遭虫害了、某家的老人生病了,坏事很多。而村长与姑娘的好友结婚,婚后很久都没有孩子,这导致他的心情日益郁结,越发仇恨起了当初不愿嫁给他的姑娘。情绪积累到一个顶点,毫无征兆地,在八月中旬的一天夜里,村长带着十来个青年人,闯入姑娘家里,把她的儿子抓了起来。

他口口声声道:“这个哑巴是鬼娃,要在节日里祭了他,村寨才能变好!”因此煽动大家,不顾姑娘和知青的反抗,硬是将孩子丢进了深不见底的山沟摔死了。

那会村寨里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幕,不少人也认为姑娘一家触犯禁忌,非但不阻止,反而使劲起哄,哪怕是不懂事的孩子,都跟着父母叫嚷。作为姑娘的好友,当时还年轻着的老太太惧怕丈夫的威严,不敢替她讲话,只是偷偷跑到捆着姑娘和知青的地方,将两人放了。

这对可怜的夫妇一路哭,一路找,最终只在山沟边缘找到儿子的一只鞋子。那些靠尸体饱足的乌鸦还在半空飞来飞去,快活地喊叫。

受此刺激,知青很快疯了,郁郁而终;至于姑娘硬撑起精神,从此沉默寡言,一心照顾家中的老人,好像已经被折磨到不能反抗了。村长泄了愤,过几年又听闻上面要召知青返城,怕被追究责任,才稍微收敛,对外只说知青是被姑娘克死的。

可怕的事情便从这时候席卷整个村寨——姑娘原本是个善良人,但儿子和丈夫惨死,家中老人又接连去世,她的心性早已被扭曲,日复一日游荡在山沟附近,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老太太记得很清楚,那年八月异常闷热,穿着一身绣花布裙、搭着披肩的姑娘忽然出现在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上,身后全是沉默的乌鸦。

村长大惊,连忙叫人拉走她,可姑娘嘻嘻笑着,一挥手,鸦群顿时朝众人扑去。人们惨叫、挣扎,可鸦群疯狂极了,对准他们的嘴巴,狠狠撕咬,竟然把舌头扯断了,吞进自己的肚子里。曾经参与过杀害姑娘的儿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遭到了报复,仅剩下老太太自己惊恐地蜷缩在一侧,死死抱住脑袋。

原来这就是真相!我捂住嘴,被恶心到差点干呕,后背蒙了一层惊惧的细汗。老太太也久久不能平息心情,喘着气,直道自己要回去了,老头子还在等她。我几乎下意识地反问:“你,你就不觉得心虚——”

老太太苦笑:“我离不开……当我闭上嘴,眼睁睁看着阿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她哆嗦着走出去,不再看我。

徒留我在原地,很久都不能回神,仿佛被丢进了冰窟,手脚发冷。

我还是不能理解。

昔日施暴的大人变成了今日的老人,昔日助纣为虐的孩子变成了今日的大人,他们让人变成“恶鬼”,因而都被夺走了舌头,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下。那么,惠姨执着于今年八月的节日活动,又是出于什么考虑?难道她要复刻当时的情形,再一次折磨这些伤害了她和她的孩子的恶人们吗?

一方面,我同情她的遭遇,另一方面,我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适,这让我渴望离开这里。原来和煦的夕光也变得丑恶起来,刺得我双眼发疼。

今晚我和惠姨一起做了晚饭,那些乌鸦就在枝上注视着我,我能听到它们相互磨蹭翅膀的声音。身旁的女人身形瘦削,嘴唇红润,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或许真的是某种邪法,令她吸收这个村寨的生命力,维持容貌至今。

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莫非真的化作了鸦群?这些黑色的鸟,既融合了孩子的血肉,又咽下村人的舌头,犹如邪物。我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更加坚定了要逃走的决心。

毕竟,她可是认定了我,作为仪式上的“新娘”……

凌晨时分,村民们不敢踏出家门,惠姨也熟睡着,我拎着简单的行李,悄悄离开小楼。我还记得小溪的方位,尽管夜间行动很危险,但我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加快速度。月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洒下,稍微照亮了道路,我掏出手机查看,果然没有信号,这也表明我不能寻求他人的帮助。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开始察觉到不对劲,路还是那条路,但我记得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走过那处断裂的树桩,上面有巴掌大的虫疤。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继续走,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我还是回到了那里。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村寨周围兜圈,四肢发软,连忙抬起头,希望用月亮来判断位置。但那些乌鸦,大量的乌鸦,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头顶静静地观察我,无数冷漠的眼睛隐藏在夜幕里,仿佛一张巨网,牢牢罩住了我。我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跑啊,跑啊,筋疲力尽,又一次跌倒在树桩旁。

怪不得……老太太说自己离不开,孩子们也说出不去……

我喘着粗气,选择最后一次尝试,可诡异的视线依然死死锁住我。是乌鸦,它们不肯放我离开。

迫于无奈,我顶着那些可怕的目光一直走,一直走,囚笼一般的山林用风声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汗水打湿了衣衫。终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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