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回了家。
林小森看见阿姨哭着说:“你每个月勤勤恳恳干活,他们凭什么欠你的工钱?”
那个年代的工地,拖欠工资是常态,工人们上门讨钱是常态。
运气不好,身上就得挂彩。
男人看着的妻子,反而安慰起这个小女人来:“我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别吓着孩子,先带他去睡吧。”
林小森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公益广告,里面说小孩要学会体谅爸爸妈妈的辛苦,要帮他们的忙。
于是他走到男人面前,郑重地说:“爸爸,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工地要钱。”
夫妻俩都愣住了。
男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林小森以前从来没有喊过他们爸爸妈妈,因为他总觉得难为情,但是今天他乖乖地喊了一声:“爸爸。”
女人泪中带着笑,把他揽在怀里,又让他喊她“妈妈”。
林小森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
于是他喊了一声“妈妈”。
那天晚上,夫妻俩守在他床边,给他讲故事。
等到林小森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依稀听到他们说:“……等要到钱,就把户口和上学的事搞定。”
“……小慧,你别担心……”
林小森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每天都帮妈妈做好家务,然后等爸爸回来吃晚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一天,妈妈出了门,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各种检验报告,看着还在家里拖地的林小森,眼神复杂。
爸爸在傍晚归家,林小森和妈妈一起把做好的菜从厨房端出来。
以往妈妈都会摸摸他的头夸他懂事,不过今天她心不在焉,眼神也有些飘忽。
男人没察觉出异样,一家人就这样在表面的其乐融融中结束了晚饭。
等到了深夜,林小森半夜被冷醒了,想去找爸爸妈妈要床被子时,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门虚掩着,林小森的听觉很灵敏,他听到男人惊讶又喜悦的声音:“小慧,医生不是说你不能……”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次居然怀上了,或许是上天眷顾我们吧!”
她低泣着,不知是喜是悲:“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啊。”
上天不知是宽容还是残忍,才让这对拮据的小夫妻,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林小森没有找他们去要那床被子,他慢慢地走回房间,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第二天,男人破天荒地没有去工作。
他和妻子把林小森收拾得好好地,牵着他的手,带他出门。
林小森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看着爸爸妈妈,认真地问:“今天可以去上学了吗?”
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人也沉默着红了眼眶。
林小森很乖,他不想惹爸爸妈妈不开心,于是他没有再说话。
等到看到久违的福利院大门,他终于有了害怕的感觉。
在门口等待的院长叹了口气,没有和那对夫妇交谈,把他抱起来,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林小森被院长抱着,回头去望,他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
哭泣的女人和扶着她肩强忍悲伤的男人,那是他对爸爸妈妈最后的印象。
再见,爸爸妈妈。
被送回福利院的林小森,自己给自己取了正式的名字。
他看着纪录片里讲到繁茂的森林,觉得每一棵树木都有长长的根,土壤和雨露就是他们的家人。
于是他的名字就定了下来,他给自己取名叫林小森。
有一天,福利院的孩子在讨论爸爸妈妈。
孩子们说,爸爸妈妈有什么好的,他们不准自己的孩子吃糖果,还不准他们撒欢乱跑,不像他们,多自由啊。
有的孩子又帮腔说,爸爸妈妈会打自己的孩子,一点也不好。
只有林小森摇了摇头。
他说,他的爸爸妈妈,从来不打骂他,还给他做好吃的,不准他穿脏掉的衣服,每天还哄他睡觉。
孩子们又羡慕又愤怒。
他们打他,骂他,要林小森改口。
林小森没有同意,他有过爸爸妈妈,他们不是这些孩子说的那样。
院长当时刚好被外面的记者叫去采访,等采访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小森被按在院子的小水池里,脑袋上都是血。
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已经变得很寂静无声。
他被关在玻璃围墙里,观察着这个对他缄默的世间。
“小森?”
身体被晃了晃,林小森迷茫的视线重新聚焦。
上一秒,他还被按在冰冷的水池里被孩子们踢打,下一刻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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