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感官都在疼痛之中变得迟钝,他在河边站了好几息,才缓慢地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咔———”
岸边足有膝盖高的石头在内力的吞吐之下一分为二,扶岚按着其中一半的石头,再次放出内力,石头裂出了将近一指宽的石片,靠近手掌的地方厚,越往前越薄。
他拎着削好的简易石刀,找了一个地方,开始用石刀撅起地上的泥土来。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内力早就在削石头的时候消耗殆尽,他现在就是凭借着惊人的意志来驱使着孱弱不堪的身体行动。从繁星满天到晨光初现,扶岚终于挖好了他想要的坑,他松开手,任凭那枚沾满了他鲜血的石片坠到地上。
萧煦的尸身早已僵硬冷却,俊秀的脸上有一种暗淡的、逝去之人特有的灰色。扶岚握住射入他胸口的那只断喉箭,将它从萧煦的心口带离———
箭身上穿着一只沾了血的紫锦囊。
紫锦囊被箭射穿,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是一缕黑色的发丝,因为扶岚的动作,那缕黑发有一部分留在了萧煦的心口,和那些血肉纠缠在一起,再不分开。
他当初射出的那一箭力道极大,拔出也极其耗费气力,扶岚拔出箭后,他刚刚稳定了一点的情况又开始加剧,疼痛再次席卷而来。
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小时,扶岚终于从那种痛到骨髓里的状况中解脱,他一贯稳定的手慢慢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小纸包里包着一枚被压扁的褐色药丸,扶岚盯着那枚药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吃了进去。
伴随着更加汹涌的疼痛,他眼前的模糊感渐渐消退,事物只在他眼里蒙上了一层轻纱,内力在已经使用到干涸的经脉中出现,沿着往常的运行轨迹重新流转。
扶岚搬起萧煦的尸身,放入了那个坑里。
除羌国外,其余六国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人死后若是不能入土为安,便一辈子都不能再入轮回,只能在世间飘荡,最后消散于天地间。
药力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时候,发黑的血从扶岚唇边流下,可他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掩埋了萧煦的尸体。
在处理那片染血的草地和散落的箭支时,扶岚目光落在了那只穿着紫锦囊的箭上。
他将那只紫锦囊从箭上取下来,虽说破了一个洞,但仍然能看到那锦囊之上花纹精美,仿佛刺绣主人的情意,都寄托在了这只小小的锦囊里。
他垂眸盯了一会儿,最终在掩埋萧煦尸身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将这枚锦囊一同埋了进去。
处理好一切后,他在河边蹲下身,将鲜血淋漓的双手浸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河水在他的指缝间流动,将血迹与污脏都一并带走。他的手生得好看,即使处处是被河水泡得发白的伤口。
“……快了。”他的手从河水中抽出后,伤口又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血渐渐染红了他的双手,看着便有些可怖,但他面上漠然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离无定河有些距离的山脚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村里人靠山吃山,因为山势险峻,只能勉强糊个温饱。在这个村庄里,天还没大亮,就有一个孩子背着小背篓悄悄进山了。
那个孩子穿着一身便于在山林中穿梭的衣服,袖口用细麻绳紧紧绑着,脚下草鞋的鞋底也被加固了一遍。
她爹在数月前采药时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她娘得知消息后整日恍恍惚惚,好不容易在同村的帮助下将她爹安葬,她娘却又在几日前一脚踩空摔破了头,从山外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想要恢复得好不留病根,就要用好药材好生调养,可这段时日她家一片混乱,银钱所剩无几,别说买药材的钱了,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们的米粮钱都捉襟见肘。
前日她娘的最后一副药反复熬煮之后连药味都快没了,眼见着病情就开始恶化,她年纪小又没有来钱的法子,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哭成一团,比她大一点的弟弟和妹妹甚至在和她商量,要不要将他们俩卖了去换药钱。
她将他们俩狠狠地骂了一顿,严令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她昨日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睡着,看着窗外的莽莽青山,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她爹每次采药回来后,都会教他们认识药材,哪些药材值钱,哪些药材不值钱,每种药草有什么习性,要怎么炮制……都有所讲解。
她爹采回来的药材她基本都认识,只是她年纪小,她爹从来不带她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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